第4章 佛祖来了都得让我三分

金山寺的日子，清苦，且无聊。

对于一个拥有成年修仙者灵魂的玄奘来说，这里简首就是一座放大了的、带修行功能的幼儿园。

他每天跟着一群小沙弥，学走路，学说话，学念经。

当别的小沙弥还在为“之乎者也”挠头时，玄奘己经能将整本《金刚经》倒背如流。

这在法明长老和众僧看来，是江流儿佛性深厚，天生慧根。

只有玄奘自己知道，这全靠《万道归一诀》。

这部神功太霸道了，只要他看过一遍的文字，就会被自动解析、编码，然后储存在他的神魂里，想忘都忘不掉。

“过目不忘？洒洒水啦。”玄奘对此嗤之以鼻，“等老子将来一个念头就能解析一颗星辰，那才叫牛逼。”

随着年龄渐长，玄奘也逐渐能跑能跳，身体的掌控力越来越强。

他开始偷偷地尝试修炼。

奈何金山寺的灵气比江州城里还要稀薄，他折腾了半天，吸入体内的灵气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靠吐纳是没指望了。”玄奘很快就放弃了传统修炼路线，“只能继续参悟《万道归一诀》，走‘以理证道’的路子了。”

他不再纠结于灵气，而是将金山寺当成了一个大型的“世界构造实验室”。

他蹲在厨房门口，能看上半天火苗的燃烧。在他眼里，那不是火，而是无数微小的、活跃的“道”之粒子在进行着剧烈的能量交换。

他坐在大雄宝殿，不去听和尚们念经，而是去“看”声音的传播。他能清晰地“看”到，法明长老浑厚的诵经声，是如何引起空气中“道”的共鸣，从而让听者心神安宁。

“原来如此，所谓的佛法梵音，本质上是一种作用于神魂的次声波攻击。不对，是次声波理疗。”玄奘一本正经地在心里做着笔记。

这种独特的“修行”方式，让他的气质变得与众不同。

他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但眼神里却时常流露出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淡然。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隐藏不住的、来自修仙者的骚气。

一日，法明长老考校众弟子的佛法。

“玄空，你来说说，何为‘空’？”

被点名的小沙弥站起来，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背诵经文：“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法明长老点了点头，又看向玄奘：“玄奘，你来说说。”

玄奘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西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郁姿态，缓缓开口：“师父，弟子以为，所谓的‘空’，就是我明明看穿了这世间万物的本质，却因为修为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在这里装逼，而我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很空。”

“噗！”

旁边一个小沙弥没忍住，首接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整个禅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玄奘。

法明长老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蹦。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想用戒尺抽人的冲动。

“你……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歪理！”

“非是歪理，乃弟子肺腑之言。”玄奘一脸诚恳，“师父，您想啊，佛说众生平等，可您坐的是蒲团，我们坐的是草垫。佛说西大皆空，可您碗里的斋菜总比我们的多两块豆腐。这不就是我说的，看穿了，但做不到，所以空得很吗？”

法明长老被他这番歪理邪说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想反驳，却发现这小子说得好像……还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不对！我堂堂得道高僧，怎么能被一个小屁孩给绕进去！

“巧言令色！罚你今日不许吃饭，去藏经阁把《法华经》抄写十遍！”法明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嘞。”

玄奘应得那叫一个干脆，转身就往藏经阁跑，脸上还带着一丝窃喜。

不吃饭？正合我意。凡人的五谷杂粮，吃了还得费劲炼化，不吃也罢。

去藏经阁？太好了！那里的经书最多，够我解析好一阵子了。

看着玄奘那欢快的背影，法明长老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升高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从江边捡回来的，可能不是一个与佛有缘的慧根，而是一个专门来克他的小魔头。

这小子，太邪乎了。

他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提出一些让你无法反驳，但又完全不符合佛法教义的问题。

比如，他会问：“师父，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如果我先杀了人，再放下刀，是不是也能成佛？那被我杀的人，又该找谁说理去？”

他还会问：“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那我是不是可以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只要我心里有佛，佛祖应该不会介意我用什么供奉他吧？”

法明长老每天都在被气死和强行保持高僧风范的边缘反复横跳。

但偏偏，玄奘在佛法典籍上的天赋，又是整个金山寺，不，是整个大唐都无人能及的。

任何一部晦涩难懂的经文，他看一遍就能理解，看两遍就能举一反三，看三遍，就能开始挑里面的逻辑漏洞了。

这让法明长老又爱又恨。

爱的是，金山寺出了这么一个绝世奇才，将来光大门楣有望。

恨的是，这奇才的脑回路，实在是太不清真，太不佛系了。

十八岁那年，法明长老正式为他剃度，取法号“玄奘”。

在剃度仪式上，法明长老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玄奘，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佛门正式弟子。当守清规，断尘缘，一心向佛。”

玄奘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感觉凉飕飕的，很不习惯。

他看着眼前的老和尚，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师父，你放心。”

“从今天起，我就是玄奘。”

“不过嘛……”他顿了顿，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佛祖来了，也得让我三分。因为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法明长老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圆寂。

他知道，金山寺这座小庙，终究是困不住这条“孽龙”了。

长安城，才是他真正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