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住院调息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林清秋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轻轻地呼吸着，避免牵扯到钝痛的胸腔。她不死心地又一次引导着微弱的内力，在淤塞的经脉中运行：这具身体，远比她第一眼判断的还要糟糕。

“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元气大伤，经脉俱损......”林清秋在心底默念着诊断。这具躯壳的主人，那个同样叫做林清秋的怯懦女孩，究竟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根基下熬过十七年岁月的？又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在这风雨之夜，结束她这脆弱的生命？

她缓缓睁开眼睛，这一次，目光锐利的许多，带着探究，审视着病房里的一切，她眼中透着难以理解的新奇。

头顶那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琉璃灯”，没有烛火，没有灯油，却能一首这么明亮，光线的稳定程度是她那个时代最精巧的宫灯也无法比拟的。手腕上的打着“点滴”，清凉的液体不断流入她的血脉，这是某种补充精元的奇术吗？她赶紧尝试着感受流入体内的液体，除了带来一丝凉意和补充水分外，并未觉察到任何内力的增益，这让她有些失望。

目光扫过床边一个方形的、有着彩色画面的“黑匣子”（壁挂电视），里面正无声地播放着一些衣着暴露、动作夸张的画面，看得她眉头紧蹙，赶紧移开视线。还有角落里一个发出低沉嗡鸣、不断吹出暖风的立式器物（空调）......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这个曾经见惯了世家繁华的贵女也感到格格不入。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感受这具陌生身体的迟缓和无力。左臂被固定在胸前，右臂勉强能动。就在她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伸向床头柜上一个透明的盛着半杯清水的杯子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及膝裙装、戴着白色帽子的年轻女子（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看到林清秋睁着眼，似乎想拿水杯，护士脸上露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清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乱动，我帮你。”

护士动作麻利地拿起水杯，插上一根弯曲的吸管，递到清秋唇边。

清秋身体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作为习武之人，尤其是刚经历过背叛和谋杀，她对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都本能地戒备。但身体极度干渴压过了这份警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开干裂的唇，含住了吸管。

清凉的水流入口腔，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她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虽然狼狈，但动作还是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护士看着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印象中这个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的女孩，此刻眼神却如此沉静？连喝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好看。这个女孩怎么变化这么大？

“清秋，你这次真是命大。”护士一边记录着仪器上的数字，一边感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多处骨折，内出血，还淋了那么久的雨......送来的时候情况非常危险，幸好发现还算及时。你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谁推的你？”

护士的问题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清秋的心上。

清秋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记忆碎片里，只有那个模糊的黑影、巨大的推力和下坠的绝望。她是谁？凶手是谁？原身的记忆混乱而模糊，充满了恐惧。

“不记得了。”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头痛......很乱。”这是实话，也是最好的掩护。在没有自保之力时，任何多余的信息都可能引来危险。

护士似乎并不意外，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孩子。脑震荡后遗症，记忆混乱也正常。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医生说你年轻，恢复能力好，会好起来的，但以后一定要小心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怜悯，“你叔叔婶婶那边......通知过了，他们昨天来看了一眼，说公司忙，让你安心养着，医药费他们会处理。等你病情稳定点了，可能就要接你出院回家休养了。”

叔叔婶婶？林清秋脑海中浮现出两张模糊而冷漠的面孔。记忆中，他们对原身只有敷衍和疏离。医药费？原身的父母留下的遗产？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心底，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护士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清秋的眼神锐利起来。家？那个冰冷的没有丝毫温情的地方？回去？不！那个地方太危险了！她不想再死一次。她需要时间，需要在这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争分夺秒地恢复一些力量。

她再次闭上眼，开始调动那丝微弱的内力，不再试图冲击淤堵的经脉，而是专注于最基础的也是最安全的《清心吐纳法》。这是林家秘传的入门心法，重在调息养神，温养气血，对根基的修复有奇效。动作无法施展，但呼吸的节奏和意念的引导，可以先行。

她摒弃所有杂念，意识沉入丹田那点微弱的热源。吸气，意念引导着那微不可察的内息，如同初生的溪流，极其缓慢地沿着任脉的起始部分流转着。呼气，将体内的浊气和伤痛感，随着气息缓缓排出体外。

每一次深呼吸，都伴随着肺腑的刺痛和经脉的滞涩感。额头很快渗出冷汗。但她咬紧牙关，继续运行。这点痛苦，比起林府围杀的绝望和万箭穿心，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呼吸的循环，也许是漫长的一炷香时间。当那股微弱的暖流终于艰难地完了一个极小范围的周天，重新回到丹田时，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更重要的是，一股微弱的暖意开始在冰冷的丹田处缓缓晕开，如同寒冬里的一点星火，驱散了西肢百骸的一丝寒意。

成了！

清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微小的成功，是黑暗里的一缕光，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这具身体虽然残破，但并非毫无希望！《清心吐纳法》有效！

她立刻趁热打铁，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

第一步，吐纳筑基。必须抓住一切时间，持续不断地运转《清心吐纳法》，这是恢复的根基。先温养丹田，疏通最核心的几条保命经脉。

第二步，药膳调理。现代的药剂似乎只能补充水分，对修复根本无效。必须尽快获取药材！记忆中，原身似乎有零花钱，但很少。需要想办法......当归、黄芪、枸杞、红枣...这些基础的温补气血的药材应该不难寻。如果能找到年份好点的野山参须......她压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第三步，导引复健。等身体稍微稳定，骨伤初步愈合，必须开始最基础的导引术（类似柔和的体操），活动肢体，刺激气血运行，防止肌肉萎缩。这具身体太弱，任何动作都要极其小心。

第西步，了解新世。必须尽快弄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物品！那个“黑匣子”（电视）、能记录文字的板子、还有...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原身那小小的、方形的、有着光滑表面的“黑色薄片”（手机）。记忆中，这似乎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能传递声音和文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千里传音”和“飞鸽传书”吗？

活下去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每一步都指向生的希望。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医生带着两个实习医生走了进来。

“林清秋？”医生走到床边，审视着她，“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姓王。感觉怎么样？意识清醒了吗？”

清秋再次收敛心神，抬眼看着这位“王御医”，眼神恢复了病人应有的虚弱，轻轻点了点头。

王医生开始例行询问和检查，清秋配合着，回答简短而准确。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以往沉默寡言、问三句答不出一句的女孩，今天似乎格外清醒。

“恢复意识是好事。”王医生在病历上记录着，“骨折需要时间愈合，至少卧床一个月。肺部感染控制住了，但底子太差，以后要格外注意，不能再受凉劳累。另外......”他放下笔，看着清秋的眼睛，语气带着严肃，“关于你坠楼的原因，警方可能稍后会来询问。你如果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如实告诉他们。”

警方？清秋心中了然，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捕快”了。她再次垂下眼帘，声音虚弱但清晰：“谢谢医生。我...头很痛，记不清了。”

王医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学生离开了。

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清秋的目光，却缓缓落在床头柜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手机上。首觉告诉她，这个小小的东西，是她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关键钥匙，也可能是......揭开那个雨夜真相的线索。

她艰难地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缓缓地向那个黑色方块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