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传闻

西柳城的城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却有序的景象。

街道两侧搭满了简易的草棚，伤者横七竖八地躺在干草堆上，呻吟声此起彼伏。

几个衙役正抬着担架穿梭其间，白布下露出染血的衣角。城中央架着三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排队领粥的队伍蜿蜒如长蛇。

"北边还有空棚。"领路的士兵指了指角落，"委屈几位暂住。"

祁商扶着谢清与走进分配到的草棚。

不过丈许见方，地上铺着发霉的稻草，角落里还堆着前一位住客留下的破碗。他理出一块干净地方，搀师尊坐下。

透过草帘缝隙，能看到一队医者正在挨个查看伤情。有个断了腿的老汉在哭嚎，很快被灌下一碗麻沸散。

"比想象中...井然有序。"江无疾轻声道，正在帮云忘忧拍打铺盖上的尘土。

祁商沉默地望向城外方向——那里，又一批难民正被放入城门。

随后江无疾带着云忘忧前去帮忙——少女腰间的铃铛声很快淹没在伤患的呻吟中。

不多时，一名亲兵前来，恭敬地请谢清与前往中军帐协助文书工作。

"师尊的伤..."祁商蹙眉。

"无碍。"谢清与淡然起身，却在迈步时指尖微颤。祁商立即上前虚扶，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中军帐前，墨惊尘正在训斥办事不力的下属，转头见到谢清与，立刻换上笑脸："谢姑娘肯来相助，实在感激。"她亲自掀开帐帘，"这些户籍文书..."

声音渐远。祁商看着师尊挺首的背影消失在帐内。太一剑在腰间轻颤，仿佛感应到主人内心的躁动。

他站在难民棚外，目光始终未离中军帐方向。

风卷着沙尘掠过，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死死盯着那微微晃动的帐帘。

——太清晰了。

谢清与近日的变化，在他眼中清晰得刺目。

她开始会微微偏头听人说话，那是耳力衰退的征兆；昨日递茶时，她的手在杯沿半寸处停顿了一瞬才准确握住；

每一处细节都像钝刀，一点点凌迟着祁商的心神。他无意识地着太一剑柄，剑穗上的青玉坠早己被磨得发亮。

墨惊尘昨日闲谈时的话语忽地浮现在耳边——

"说来也奇，这西岭山中倒有个古怪传闻。"女将军擦拭着佩刀，随口道，"十年前有个猎户被狼群撕咬得不形，跌落山崖后竟痊愈如初，连幼时断掉的小指都重新长出..."

当时帐中众人只当笑谈，此刻回忆起来，祁商却眸光微动。他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西岭山脉，指节渐渐收紧。

——凡人或许难辨真伪，但修士都明白，这等异象多半是有天地灵物现世。

朝廷官兵寻不到，不过是无缘得见罢了。

"师尊的寒毒..."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中军帐方向。

谢清与今日执笔时，第三次蘸墨却落空了。

太一剑在发出细微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决意。

残月如钩，祁商静立在草棚阴影处，看着守城士兵交接的间隙。

——即便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他也要一试。

待巡逻的脚步声渐远，他身形一晃，如一道轻烟掠过城墙。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太一剑紧贴后背，剑鞘与粗布摩擦，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守城的士兵似有所觉，猛然回头——却只见树影婆娑，哪还有半个人影？

祁商己掠出数丈，朝着西岭山脉疾驰而去。夜色深沉，他的身影很快隐入山林，只余一缕未散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