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武门变旧案藏

金吾卫的盘问持续至子时，更鼓沉沉，夜色如墨。朱雀大街的喧嚣早己沉寂，唯有更夫梆子声在坊墙间回荡。陈默跟着李焕之穿过崇仁坊的青石板路，宅邸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宅子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铜铃上还缠着半片褪色的红绸，随着风势轻摆，似是某位故人留下的未竟思念。仔细看去，红绸边缘绣着的缠枝莲纹，竟与白日里金吾卫腰牌暗纹如出一辙。

书房烛火摇曳，将两人影子扭曲地投在湘妃竹屏风上。案头摊开的《文心雕龙》被烛泪灼出焦痕，一旁青瓷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味道混着陈默袖中未干涸的血渍，在暖烘烘的烛火下愈发刺鼻。李焕之枯瘦的手指抚过焦尾琴上狰狞的裂痕，那裂痕从琴头延伸至雁足，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突然，他发出一声悠长叹息：“陈公子今日所用之术，既非中原剑术，亦非胡族武技，倒像是……”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在琴身裂痕处停顿，指甲深深掐进木纹里，似是想起了某段痛苦的回忆。琴身某处凹陷处，隐约可见 “武德九年” 几个小字，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像是糅合各家之长的新派功夫。” 陈默接过侍女递来的酪浆，陶碗表面浮着层凝脂般的奶皮。侍女垂眸退下时，腕间银铃轻响，这细微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突兀。他垂眸时余光瞥见对方广袖下若隐若现的金属冷光 —— 那是淬毒袖箭特有的暗芒。这看似清雅的弘文馆学士宅邸，果然藏着见不得光的暗桩。指尖无意识划过梨木桌面，现代格斗步法的轨迹在木纹间蜿蜒成诡谲弧线，“李兄可知，十年前在碎叶城，有位名叫裴旻的剑师……” 说到裴旻二字，他故意压低声音，目光紧紧盯着李焕之的反应，观察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李焕之喉结滚动，案头砚台旁一枚青铜错金印玺微微转动，露出半枚 “太子洗马” 篆文。

话未说完，更漏声戛然而止。铜壶里的水滴不再坠落，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陈默瞳孔骤缩，窗棂外飘来一片雪白信笺，月光穿透薄纸，朱砂绘制的半枝青莲如同滴血的伤口。那图案与白日里白衣女子腰间玉佩分毫不差，而玉佩边缘的缠枝纹，分明是铁血盟的暗记。李焕之猛地起身，袍角扫落砚台，墨汁在地上晕开如狰狞的蛇。他颤抖着将信笺投入炭盆，火苗轰然窜起，映出最后几字：“玄武门之变，旧党余孽……” 字迹在烈焰中扭曲变形，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被掩埋的血腥历史。随着信笺的燃烧，炭盆中还不时迸出几粒火星，落在李焕之的袖口，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而在火苗跃动间，陈默分明看见信笺灰烬中混着几缕银丝，那是密诏特有的防伪标记。

“陈公子！” 李焕之突然重重跪下，儒衫下摆沾满炭灰，“实不相瞒，今日之事牵涉当年秦王玄武门之变旧案。铁血盟表面贩卖胡商，实则搜寻前太子余党后人……” 他抬头时，眼中血丝密布，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方才苏姑娘，是己故薛国公孙女，而您手中那柄横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横刀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敬畏，仿佛那把刀承载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陈默注意到李焕之袖中滑出半幅残破的《秦王破阵乐》曲谱，边缘还沾着暗红污渍。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箭矢破空声呼啸而至，陈默足尖点地，将檀木桌案踢向门窗，雕花木板与箭矢相撞发出闷响。木屑纷飞间，他反手抽出墙上横刀，刀鞘上的铜吞口在火光中泛着冷芒 —— 这把陇右横刀是原主父亲遗物，西尺刀身裹着鲨鱼皮，握柄处缠着暗红丝线，那丝线浸透了三代人的鲜血。虽然现代武术并无唐刀技法，可他曾在正仓院反复观摩金银钿装唐大刀的构造，此刻单手持刀，刀刃与手腕竟自然形成最契合人体力学的角度，比记忆里原主修习的 “横刀十三势” 更显凌厉。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一串火星，仿佛要将这十年来的秘密一并斩断。在挥刀的瞬间，陈默感受到刀柄上暗红丝线的粗糙质感，那是岁月与鲜血交织的痕迹，仿佛在给予他某种力量与勇气。而随着刀光闪动，横刀刀镡处暗藏的机关悄然弹开，露出半枚与铁血盟暗记相呼应的莲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