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年夜雨江湖事

柳管家枯枝般的手指拂过檀木椅蜿蜒的裂纹，岁月啃噬的齿痕在指腹下微微起伏。摇曳的烛火在他眼角沟壑里明灭，将苍老的面容切割成斑驳的皮影。他着颈间褪色的玉佩 —— 薛国公亲赐的信物边角己被磨得温润，"青莲坞地下三层暗室的机关，至今还封存着薛国公手书的《止戈帖》。"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撕裂寂静，佝偻的脊背弓成虾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泛黄的地契上，晕开点点红梅。他慌乱用袖口擦拭，却在布料上洇出更大的污渍，仿佛连生命的流逝都变得这般狼狈。檀木椅下，暗红甲虫不知何时爬出，正贪婪吮吸着血渍，其背部纹路在火光中扭曲，竟与案头机关图上的暗格轮廓完美重合。

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在烛光中盘绕，恍若不散的冤魂。柳管家掏出本残破的手札，纸页间夹着半片焦黑信笺。被火舌舔舐过的边缘仍卷曲着，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惊险。"裴将军在此闭关三月，将惊鸿十三式刻入石壁。"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墨迹斑驳的机关图，指甲深深陷入纸页褶皱，"这些暗门榫卯暗藏机括，稍有不慎便是万箭穿心。" 忽有穿堂风掠过，烛火骤然暴涨，将他脸上纵横的皱纹拉扯得如同蛛网，仿佛沉睡百年的杀机正在苏醒。窗外风声呜咽，似有无数冤魂在为即将揭开的秘密哀嚎。香炉里的香灰突然无风自动，簌簌落在机关图上，恰好盖住某处致命陷阱的标记，而堆积的形状在烛光下竟勾勒出残缺的 "玄" 字 —— 正是铁血盟徽记的残笔。

陈默的指节捏得发白，螭龙纹环首硌得掌心生疼。青禾镇那场屠戮的惨状在眼前重现：粮仓里老妪脖颈的血痕还冒着热气，襁褓中的婴孩永远定格在血泊里。唐刀出鞘的寒芒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杀意，现代军事演习的硝烟与眼前的火光重叠："铁血盟屡犯王法，朝廷竟坐视不理？" 刀身震颤着嗡鸣，仿佛也在为苍生悲鸣。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演习场上倒下的战友，那些年轻的脸庞，此刻竟与青禾镇无辜百姓的面容渐渐重合。记忆深处，特战教官的话轰然作响："当正义沉睡时，我们就是唤醒它的利刃"。而在他身后的屏风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竟与裴将军石壁刻像的轮廓悄然重叠。

"三日前大理寺密函。" 柳管家展开半卷焦痕斑斑的素绢，扭曲的字迹透着森冷气息，像是用鲜血写成的诅咒。"太子府的天机子二十年前便在敦煌收徒，用活人魂魄炼制九转蚀心丹。月圆之夜，服药者会化作嗜血厉鬼..."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浑浊的泪水混着血丝滑落，"你看这炼制配方，每一味药材都是一条人命！" 素绢上的字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那些记载着残酷仪式的文字，仿佛正在蠕动着吞噬人的灵魂。在素绢背面，隐约可见半枚带血的指印，像是有人在临死前拼命留下的线索，而指印边缘，还残留着些许青金石粉末，与陈默在青禾镇废墟捡到的神秘粉末如出一辙。

铜铃骤响刺破死寂。浑身浴血的护卫撞开雕花木门，门框上的鎏金纹饰被染成暗红。"管家！铁血盟打着玄甲军旗号血洗青禾镇！" 沾血的布帛上，孩童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 "救命" 二字。陈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特种部队泥潭训练的泥浆与此刻刺鼻的血腥味重叠，胸中燃起熊熊怒火。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泥潭，冰冷的泥水灌进喉咙，而此刻，他宁愿双手沾满仇敌的鲜血，也不愿再看到无辜者的眼泪。突然，他注意到护卫腰间挂着的半截玉佩，与苏婉儿的那枚似乎有着微妙联系，而玉佩背面刻着的半朵莲花图案，竟与青莲坞机关图上的暗格标识完美契合。

苏婉儿的九节鞭 "哗啦" 破空，鞭梢银铃震碎青瓷茶盏。她着母亲留下的玉佩，那年上元节的冲天火光又在眼前闪现 —— 父亲浸透鲜血的官服，母亲怀中弟弟冰冷的尸体。"这些畜生！" 鞭影翻飞间，她将满腔仇恨化作凌厉杀招，每一击都带着要将仇敌挫骨扬灰的狠劲。鞭身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是她心中无与当年灭门案中的神秘人如出一辙。而在那身影消失的墙角，新溅的血迹旁，还散落着半片带符咒的黄纸，符咒上的纹路与炼丹阵图有着诡异的联系。

血色月光突然被遮蔽。三百喽啰轰然跪地，黑袍人揭开兜帽，青铜鬼面泛着妖异的幽光。二十具缠满铁链的活人傀儡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锁链上摇晃的虎头鞋、银锁片还沾着新鲜血迹。傀儡们的动作僵硬而机械，每一步都伴随着铁链的哗啦声，那些本该守护孩童的吉祥物，此刻却成了恐怖的装饰。在傀儡脖颈处，隐约可见与素绢上相同的炼丹阵图刺青，昭示着他们悲惨的来历。而在傀儡的脚踝，还系着褪色的红绳，与青禾镇孩童失踪时的穿戴特征完全一致。

"带着现代战术知识就想逆天改命？" 鬼面人甩出半块星象令，与陈默怀中残片遥相呼应，"交出完整星图，饶这些蝼蚁三日性命。" 阴森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陈默腕间电子表的蓝光与星象令刻痕共鸣，两个时空的力量在这一刻激烈碰撞。电子表的指针仍在跳动，仿佛在倒计时，而星象令上的神秘纹路，似乎隐藏着改变命运的关键，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物品，此刻却成了决定生死的关键。鬼面人身后，突然浮现出数十个与他同样装束的虚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而在虚影交错间，隐约能看见其中一人的袖口，绣着与柳管家玉佩相同的云纹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