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菊宴杀机

第二十八章：菊宴杀机

周忠那句急切的耳语，像一颗投入棋局的石子。

瞬间激起了无数的涟漪。

——靖王府的马车，也去了三皇子府。

苏锦言刚刚握紧玉印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她知道，这场鸿门宴的凶险，又凭空，上了一个台阶。

靖王的出现，意味着今天的菊花宴，不再是她与三皇子之间的两军对垒。

而是变成了一场包含了她在内的，三方势力的诡谲博弈。

他是敌，是友？是来作壁上观，还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前方的菊花宴，己经从龙潭虎穴，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藏着无数暗礁的迷雾之海。

三皇子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朱门金钉，极尽奢华。

当定安侯府那辆朴素的青布马车，停在门口时。

立刻引来了周围无数鄙夷和好奇的目光。

苏锦言在晚翠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雅长裙，裙角只用银线绣了几朵小小的兰草。

头上也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

在这满是环佩叮当、锦衣华服的贵女之中。

她素净得，像一个误入此地的异类。

宴会设在府中的一座巨大的暖阁里。

西周种满了盛开的、名贵各异的菊花。

空气中，浮动着清冽的花香和浓郁的脂粉香。

她一踏入暖阁，便感受到了数十道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轻蔑，有幸灾乐祸，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扳倒吴氏母女的事，早己传遍京城。

在这些三皇子派系的贵女眼中，她，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守规矩的“疯子”。

“哟，这不是定安侯府的三小姐吗？”

一个穿着大红宫装、头戴金步摇的郡主，摇着团扇，第一个发难了。

她“一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水，洒了苏锦言一身。

茶水并不烫，但那深色的茶渍，在她月白色的裙子上，显得格外刺眼。

“哎呀，真是对不住。”郡主夸张地惊呼，眼中却没有半分歉意。

“瞧我这手，真是笨。三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说起来，你们侯府最近，也是多灾多难的，可千万别把晦气，带到我们这菊花宴上来呀。”

暖阁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幸灾乐祸的窃笑声。

苏锦言没有动怒，她只是从容地退后一步，对着那郡主，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万福之礼。

“是锦言的不是，惊扰了郡主殿下。”

她的声音，柔弱而谦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郡主说的是。我们侯府福薄，锦言今日前来，也是战战兢兢。”

“只求能沾一沾殿下和各位贵人的福气，为我那多灾多病的侯府，求一丝安宁。”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放在了最低的尘埃里。

那郡主憋了一肚子的刻薄话，却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再也说不出口。

她若再咄咄逼人，反而显得她是在刻意欺负一个“可怜人”，失了身份。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通传，一身明黄色亲王常服的三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面如冠玉，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带着一丝阴柔的傲慢。

他的目光，在暖阁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苏锦言的身上。

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可以随意碾碎的玩物。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靖王楚天奕，也悄然落座。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文士长袍，独自一人，安静地品着茶。

仿佛这满室的刀光剑影，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三皇子靠在主位的软榻上，忽然笑着开口，打破了这片虚假的和谐。

“本王听闻，定安侯府的三小姐，不仅聪慧过人，更是多才多艺。”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暖阁，“今日良辰美景，何不上前，为本王和诸位宾客，献上你的贺礼？”

“也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他终于，图穷匕见。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苏锦言的身上。

这一次，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如何在皇子面前，出尽洋相。

苏锦言缓缓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

“回殿下，小女愚钝，不善歌舞诗词。”

她对着三皇子，盈盈一拜，“唯有，亲手调制了一味熏香，愿为殿下的菊花宴，添一丝雅趣。”

她说着，晚翠便捧上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香盒。

香盒打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雅悠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既有花草的芬芳，又带着一丝木质的沉静，闻之，竟让人心神一清。

连最挑剔的贵妇，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三皇子也有些意外，他轻哼一声，示意宫人将香点上。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他还特意命人，为所有宾客，换上了他最爱喝的“金陵春”美酒。

苏锦言回到座位，安静地坐下，只饮茶，不碰酒。

宴会继续。三皇子似乎忘了她的存在，与宾客们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就在三皇子举杯，准备向一位重臣敬酒时，他端着酒杯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身边的侍从，发出了惊恐的抽气声。

暖阁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

三皇子那张俊美的、因为饮酒而微醺的脸上，脖颈上，手背上……

所有在外的皮肤，都浮现出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极其显眼的、诡异的桃花色红斑。

那红斑，不痛，不痒，却像是上等宣纸上，泼洒的艳俗胭脂。

将他一身的皇家贵气，衬托得滑稽而可笑。

三皇子看着众人惊愕的目光，又从面前的酒杯倒影里，看到了自己那张“桃之夭夭”的脸。

他脑中“嗡”的一声，血气上涌，差点没晕过去。

他，当朝的三皇子，竟然，在自己举办的、群臣云集的宴会上。

变成了一个供人观赏的、长满了红斑的怪物！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在一片死寂和混乱中，苏锦言缓缓起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离去。

在她经过靖王楚天奕的桌案时，她看到，靖王面前那杯满满的“金陵春”，从始至终，一滴未动。

他抬起眼，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震惊，有赞赏，更有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举起了自己面前那杯清澈的酒，对着她，遥遥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