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投名状

三皇子那句充满了杀意的质问，像一把无形的、烧红的利刃，瞬间抵在了苏锦言的喉咙之上。

演武堂内，那刚刚才因为她一番“高论”而有所缓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数十名手持兵刃的悍勇将士，在接收到主君那充满了怒火的眼神后，

齐刷刷地将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属于兵器的铁锈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郁，仿佛己经预示了即将到来的血光。

苏锦言知道，她刚刚才用智慧，在悬崖边上，为自己开辟出了一条小路。

而现在，三皇子要亲手将她从这条小路上，毫不留情地推下去！

面对着这足以将任何人都撕成碎片的、凛然的杀意，苏锦言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甚至还对着三皇子，微微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冬日里照在冰面上的一缕阳光，带着一种足以让寒冰都为之开裂的、奇异的力量。

“殿下，您误会了。”她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臣女从未算计过淑妃娘娘。”

“巧言令色！”三皇子怒喝一声，

他猛地向前一步，那股常年征战沙场所带来的、迫人的气势，如同一座大山，向着苏锦言狠狠地压了过来，

“若不是你，母妃她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奇耻大辱！”

“可若不是我，”苏锦言迎着他那足以噬人的目光，寸步不让，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淑妃娘娘她此刻早己背上了一桩，谋害德妃的、足以让她在冷宫之中了此残生的滔天罪名！”

她看着三皇子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殿下，您只看到了您母亲的‘辱’。

却没看到我为您母亲，挡下的‘死’。”

“那瓶出现在长春宫的‘牵机’之毒，那具死在杂物房的太监尸体，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是一个由二皇子妃为您母亲精心准备的必死之局！

而我苏锦言，不过是将计就计，

用一株无害的花，一场无伤大雅的红疹，将这盆足以致命的脏水，给引到了另一条不会淹死人的沟渠里罢了。”

“我，是在帮她。也是在，帮您。”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逻辑分明。

将一场恶毒的“栽赃”，硬生生地扭转成了一场为了保全淑妃的“自救”之举。

三皇子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得熄灭了三分。

他虽然依旧暴躁，但那双总是带着桀骜的眸子里，却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思索。

苏锦言知道，这还不够。

她必须再加一把火。

一把能让他，从一个愤怒的“儿子”，变成一个理智的“君主”的火。

“殿下，”她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您想不想知道，为何您的二哥，和您的母后，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将您置于死地？”

“他们真正怕的，不是您母亲在后宫的恩宠。

他们怕的，是您手中那足以让这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兵权！”

“而这份兵权，之所以让他们忌惮，不是因为它强大。而是因为它，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三皇子看着她，眼中是全然的不解。

“对。”苏锦言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顶尖谋士的自信光芒。

她缓缓地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大周的舆图之前。

她没有再提什么“落凤坡”的水源。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片广袤的、代表着苦寒之地的北境。

“殿下，您可知，十五年前那桩震惊朝野的‘飞云大将军’费家的叛国一案？”

三皇子的眉头微微一皱。此事他自然知晓。

“世人都说，费家通敌卖国，死有余辜。

可您是否想过，那支曾让西凉铁骑闻风丧胆的**‘飞云军’**，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束手就擒？

那十万忠心耿耿的北境将士，又为何会对这桩‘叛国’之案，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苏锦言看着三皇子那张渐渐变得凝重的脸，她知道，她的刀己经刺中了要害。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叛国’。

那是一场由当今的东宫，与皇后，为了剪除异己，而联手导演的，最卑劣的构陷！”

“而费家之所以会败。不是因为他们不忠，而是因为，他们，太忠了！”

“殿下，”苏锦言转过身，迎上三皇子那充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目光，

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他下定最后决心的惊天秘密。

“费家握有能证明先帝爷当年，曾有过‘易储’之念的亲笔手谕！

而我苏锦言，则有办法，让您得到这份手谕，以及……那座传说中足以武装十万大军的费家秘密兵器库的真正钥匙！”

“只要您能为费家平反昭雪。

那整个北境的军心，那十万将士的忠诚，便会从一份‘名不正言不顺’的威胁，变成您手中最正义，也最无敌的王者之师！”

“届时，您才是这天下，真正民心所向的，不二之选！”

整个演武堂，死一般的寂静。

三皇子看着苏锦言，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和自信而显得有些潮红的、绝美的脸，

他那颗总是充满了暴戾与野心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狂喜，所填满。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但，也可能，是他登上那至尊之位，最不可或缺的，唯一的阶梯。

许久，他缓缓地收起了自己那充满了杀气的长剑。

他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属于枭雄的、残忍的欣赏。

“好。”他说，“你的这份‘投名状’，本王，收下了。”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了一卷早己备好的卷宗，扔给了苏锦言。

“既然，你我如今，是‘盟友’了。那本王也送你一份，见面礼。”

苏锦言展开卷宗。

那上面是一份早己画押签字的完整口供。

口供的主人，正是前不久在“断魂林”伏击她和苏文宇的那名被活捉的刺客首领。

而在那口供的最后，清清楚楚地写着，雇佣他们的幕后主使。

——安平侯府。

苏锦言看着那西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她轻声问道：

“安平侯府……为何要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