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畸变初显与感官过载

意识，如同从深渊中挣扎浮起的泡沫，缓慢而艰难地聚集。柳飞再次醒来时，身体不再是上次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一股暖流在他的血管中涌动，那是舔食者基因所带来的强大生命力，修复着他每一寸受损的组织。然而，这种修复，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异变。

他躺在冰冷而潮湿的碎石堆中，身上沾染着凝固的血迹，有他的，也有舔食者的。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和铁锈味，现在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轰——”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个摇摇欲坠的建筑终于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

“吱——”

细微的摩擦声从墙角传来，那是几只硕大的老鼠在争夺一块腐肉。

“嘀嗒……嘀嗒……”

潮湿的地下水，规律地滴落在深处的积水坑里，回音在空旷的管道中无限放大。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清晰入耳的独立个体，带着各自的频率和强度，如同一支无休止的、杂乱无章的交响乐，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的头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管在太阳穴两侧突突地跳动，每一声细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可这根本无济于事。他能听到远处废墟里丧尸迟缓的脚步声，那是鞋底拖拽着碎石的“沙沙”声；能听到更高处，被风吹动的金属片发出的“哐当”声；甚至能听到地下深处，某种大型生物缓慢爬行的“哧啦”声，带着粘稠的液体摩擦声。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声音的炼狱。

更可怕的是嗅觉。

空气中，那股腐烂和血腥的味道，此刻被无限放大。他能分辨出腐肉的不同阶段——新近死去生物的带着甜腥的腐败，和长期暴露在外的、带着酸涩和霉味的恶臭。他能闻到远处丧尸身上特有的，混杂着福尔马林和烂泥的刺鼻气息；能闻到废墟中被雨水浸泡过的水泥和钢铁散发出的潮湿气息；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属于人类，却又带着一丝异变后新生肌体的古怪味道。

这些味道如同粘稠的毒液，堵塞了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胃部翻涌，一阵阵恶心感首冲喉咙。他甚至能分辨出，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有只小动物在排泄，那微弱的气味也清晰可辨。

“呕——！”

他猛地翻过身，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过载的感官让他感到头晕目眩，身体里的热量似乎也随之蒸发，一阵阵寒意袭来。

在干呕的间隙，他感觉到了身体表面的异样。

他抬起右手，发现手背上，指关节处，以及小臂上，零星地突起着几块骨甲。它们不再是上次那样粗糙的碎片，而是更薄、更锐利，呈现出一种带着暗纹的灰白色，如同某种坚硬的甲壳。他用左手触摸，触感冰冷而坚硬，边缘锋利，能轻易划破皮肤。

他试图弯曲手指，却发现骨甲妨碍了他的动作。他用力去按压，它们却纹丝不动。一种强烈的、非人的感觉袭上心头。这己经不是普通的人类皮肤和骨骼了。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到一滩积水前。模糊的水面倒映出他的脸。

那张脸，依然是柳飞的轮廓，但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珠变成了深邃的暗红色，如同两颗血色的宝石，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能反射出幽光。而最令他心惊的，是他的额头和颧骨两侧，也隐约能看到几块骨质的突起，虽然不明显，却预示着更深层次的异变。

他变得，不那么像人类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这种力量，这种敏锐，代价就是变成一个怪物？他能感觉到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蠢蠢欲动，那是吞噬舔食者后留下的某种烙印，一种对秩序的蔑视和对原始杀戮的渴望。

他想要逃离这具正在异变的躯壳，逃离这无止境的噪音和恶臭。他发现自己正在本能地颤抖，这是人类面对未知恐惧时最原始的反应。

然而，生存的本能很快战胜了恐惧。

他猛地站了起来，环顾西周。那个发出“哧啦”声的大型生物，似乎正在靠近。他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他必须活下去。

他开始尝试控制这些过载的感官。

首先是听觉。他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杂乱的噪音排除在外。他尝试像过去专注某个声音一样，去倾听单一的声源。最初，这很难。所有的声音像洪水猛兽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他想起人类在嘈杂环境中集中注意力的方法——选择性听觉。他努力将注意力聚焦在最微弱的，那只老鼠的吱吱声上。然后，他将这声音放大，而其他的声音则被他努力地“缩小”。

这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在精神层面对抗着一场猛烈的风暴。他的额头冒出冷汗，牙关紧咬。但他坚持了下来。

渐渐地，他成功了！那些轰鸣声、滴水声、摩擦声，真的在背景中减弱了，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那么刺耳。他学会了给自己建立一道“精神屏障”，过滤掉大部分无用的信息，只留下他想要关注的。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远处丧尸群中，哪个是步履蹒跚的普通丧尸，哪个是行动敏捷的变异丧尸。

接着是嗅觉。他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变得更加缓慢，更加浅薄。他用手捂住口鼻，但那只是物理上的阻隔。真正有效的是精神上的抑制。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空气中某种微弱的、相对干净的气味上，比如残留的尘土味，或者风带来的远处植物的腐烂味。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鼻腔不再那么受刺激，那些恶臭虽然依然存在，但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作呕。他甚至能从中分辨出一些有趣的信息：比如，在某个角落里，似乎有少量人类幸存者刚刚经过，留下了极淡的体味和烟草味。

最后是骨甲。他尝试集中意念，想象那些骨甲缩回体内。他咬紧牙关，青筋暴起。

“收回去！收回去！”他在心里呐喊。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骨甲真的开始缓缓地、带着细微的摩擦声，缩回了他的皮下。虽然过程依然伴随着阵阵酸麻和微痛，但它们确实消失了，他的皮肤表面再次变得相对光滑。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不再被骨甲卡住。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丝欣喜——至少，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异变，不至于完全沦为无法自控的怪物。

他并不知道这种控制能持续多久，或者，当他遇到更强大的刺激时，它们是否还会再次失控地冒出。但他明白，在这末世，在这座充满危险的废墟中，这份控制力是他活下去的关键。

他再次闭上眼睛，调动起刚刚掌握的“过滤”能力。废墟中的每一个细微声响，每一缕气味，都成了他用来描绘周围环境的笔触。他能感知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由五只丧尸组成的游荡群体正在靠近，它们的脚步声和那股独特的尸臭越来越浓。他还能听到更远的地方，有两只变异的爬行者正在墙壁上攀爬。

他悄无声息地，如同一个真正的捕食者般，避开了那些丧尸的路径。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窜的实验品，他拥有了超越人类的感官，也初步掌握了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发出任何大的声响，不能散发出任何过于强烈的气味，避免引来丧尸的注意。

他像一道幽灵，穿梭在坍塌的楼宇之间，目光警惕而锐利。他的身体虽然不再纯粹，但这份异变，却赋予了他在这地狱般的世界中生存下去的资本。他必须活下去，去寻找“零号病原体”的真相，去了解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那份被全球通缉的警报还在他脑海中回响，提醒着他，他与这个世界为敌。而他，此刻也正准备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审视这个崩坏的世界。生存，现在是他唯一的法则。而控制好这身异变的力量，则是他生存下去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