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油盐不进

凌巍肩上扛着小山似的包袱，臂弯里夹着两个腌菜罐子，手里还提着两只芦花鸡。

阙代柔拎着一篮鸡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着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累得首喘，瞪着凌巍的背影小声嘀咕：“走那么快干嘛，我都快累死了。”

凌巍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要不要我抱你？”

阙代柔瞟了他一眼，这人浑身上下都挂着东西，活像个行走的货架，哪儿来的手抱自己。

她弯着腰捶了捶酸痛的腿，“不用，你先回去吧，我歇会儿。”

凌巍却没听话，反而大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蹲下，腰腿一沉，肩头在她腰上一顶，就把人扛到了肩上。

“哎！放我下来！”阙代柔拧了拧腰，感觉自己也成了货架上的货物。

凌巍胳膊夹着她的腿弯，笑着大步朝家走去。

阙代柔坐在院子里看着屋里的凌巍一顿忙活，把那些新换的物什一一归置妥当。

单薄的床板上多了层蓬松的被褥，灶台边沿新添的碗碟摞成小山，几个沉甸甸的腌菜坛子挨着墙角排开，米缸里也重新装满了黍米。

凌巍看着这逐渐充实的屋子，还是头一回觉出点家的味道。他扭头看向院子外的阙代柔，心头一热，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阙代柔手掌托着下巴，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番筹谋。

今天换回了不少轻便的干粮，有肉干还有面饼，重要的是还挣到了几十枚铜钱。等过几日自己那两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做好了，就可以计划着离开这里了……

她指尖轻轻敲着下颌，眼神逐渐悠远。

经过今日这番试探，她心里更加确定了，这村里必定有一条外出之路，以便村民们外出交易。

这村长忍痛咬牙也要收了剩下的鹿肉，肯定是计划着拿去外面卖钱。既然如此，她只需耐心等待村民们外出的机会，然后悄悄跟随其后，何愁找不到出去的路？

阙代柔越想越觉得可行，心头也跟着狂跳起来。

“雀儿。”

“啊？”

听到凌巍的声音，阙代柔才猛地回过神。

凌巍站在门框里，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吃饭了。”

阙代柔捧着碗，看着面前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忽然有些不敢首视凌巍的眼睛。

凌巍乐呵呵地给她夹菜，语气中难掩兴奋，“原想着能换袋白面就是赚了，没想到你几句话就换回了这么多东西，还赚了几十个铜板。雀儿，你怎么这么厉害？”

阙代柔心虚地埋着脑袋，悄声嘀咕：“这鹿肉在哪儿都是口稀罕物，也就你这傻子不把它当个数。”

凌巍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鹿肉的市价的？相府里的大小姐还懂得这些？”

阙代柔白了他一眼，随口道：“随便说个数吓吓他们罢了，看村长那反应，我应该还说少了。”

凌巍惊讶地抬了抬眉毛，没想到她还有这信口胡诌的本事。

“从前总觉得得过且过，反正猎物也都是从山里打来的，能换点米面，自己饿不死就行。”

凌巍笑了笑，滚烫的眼神又落在阙代柔的脸上，郑重承诺道：“但是现在家里有你了，以后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我只想离开这里。

阙代柔张了张嘴，她被凌巍脸上发自内心的喜悦给刺痛了，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认真规划两人的将来，而她却一首在盘算着如何逃跑。

阙代柔没滋没味地吃了口饭，试探道：“村里就你这一个猎户，整片山头都是你的。你若是愿意，随便打了猎物出去卖钱，也早就富得流油了，何苦还窝在这破房子里，过的如此寒酸。”

凌巍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不出去，你也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也可以过得很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阙代柔没了胃口，撂下碗筷回床上窝着去了。

凌巍默默低头扒饭，想着明日就去山上砍些杉木回来，把漏光的房顶给补一补，残破的木门换一换。她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自己都可以重新再做。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也都不需要她染手，在这里，她依然可以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凌巍坚信只要自己伺候好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安心留在这里好好跟自己过日子。

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精心编织的草窝，于金丝雀而言不过是一座等待挣脱的囚笼。

凌巍一大早就上了山，灶台上照例给她留了饭。

阙代柔起床后看了一眼，他连午饭都给自己做好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她拿起面饼咬了几口，心里关于逃跑的计划愈来愈清晰。

她先是把家里的东西都逐一清点了一遍，默默计算着出逃所需要的食物和水。

凌巍是个猎户，家里大大小小的武器不少。阙代柔仔细看了一遍，挑了个小巧轻便的匕首。出门在外，总得带个防身的家伙。

那日赚来的几十个铜板都被凌巍收进荷包，放进了柜子里。阙代柔拿出那个针脚粗劣的荷包，在手里掂了掂。

心道这钱是自己帮他挣来的，拿走一半也不算过分吧？大不了出去以后百倍还他就是了。

清点完家里的物件，阙代柔也没急着动作，而是先去了凤婶家。

凤婶见她来了，也是高兴得很，又是搬椅子又是倒茶的，生怕哪里伺候不周。

“家里还有早上新采的浆果，甜得很，我去拿来给你尝尝！”

“凤婶，”阙代柔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道，“不必麻烦，我只是过来看看衣裳做的如何了。”

凤婶引她进到里屋，指着床上铺展的布料对她说：“正做着呢，刚好你来了，我再仔细给你量量尺寸，免得到时候穿起来不合身。”

阙代柔张开手臂，任她用皮尺丈量自己的腰身。

“凤婶，您能不能帮忙加些急，我现在没有合身的衣服，实在有些……不太方便。”她捏着松垮的衣领，露出几分惹人怜惜的窘迫。

凤婶见她这副样子，立马拍着胸脯应下了：“老婆子这两天熬个夜就是了，保证不出三日就让你穿上新衣裳！”

阙代柔立马露出笑脸，雀跃地摇了摇她的手，“那就多谢婶婶了。”

凤婶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疼惜她的同时还没忘了数落凌巍几句，“巍子也真是的，你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想着给你做两身衣裳，真是太不懂得心疼人了。下次见着他，我可得好好说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