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魔（下）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整个办公室的键盘敲击声仿佛变成了整齐划一的魔音，疯狂冲击着沈烬的耳膜和神魂！无数工位上麻木的同事也抬起头，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诡异的笑容，齐声附和：“留下来！五险一金！十三薪！留下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如同最粘稠的糖浆，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安全的、毫无希望的泥潭。

池水边，围观的众人只看到沈烬踏入池水后，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古怪。

没有黑气翻腾，没有痛苦嘶吼，反而……像是在发呆？

只见她站在及腰的冰冷池水中，一动不动。那张脸上，眼睛先是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那眼神开始剧烈波动——从震惊到迷茫，从迷茫到嫌弃，从嫌弃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鄙夷、荒谬和极度不耐烦的烦躁！

接着，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沈烬的身体开始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的频率抖动起来。先是肩膀小幅度的耸动，接着是整个上半身都跟着晃悠，最后连带着池水都跟着她一起打起了摆子！“噗……她这是……抽风了？”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

“心魔反噬还能这样？” 金玲珑皱紧眉头，一脸嫌恶地往后挪了半步，仿佛怕被沈烬的“癫气”传染。

“呵，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怕是连第一关幻象都过不去！” 萧焱嗤笑一声，抱着手臂，等着看沈烬出丑。

林风却眯起了眼睛，饶有兴味地盯着沈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趣…这反应…不像是痛苦，倒像是…”

池水幻境，办公室内。

沈烬的意识体看着眼前唾沫横飞、极力推销“福报”的王经理，听着那魔音灌耳的“留下来”和键盘声，感受着空气中廉价咖啡和外卖油脂混合的“温馨”气味……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狂飙，笑得浑身抽搐（对应外界身体的洗衣机式抖动）！那笑声充满了癫狂的嘲讽和极致的荒谬感，甚至盖过了办公室的键盘魔音！

“哈哈哈哈！留下来？五险一金？十三薪？哈哈哈哈！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哈哈哈哈！你少忽悠人了，就你一月发3500的工资。” 沈烬笑得首不起腰，指着王经理那油光锃亮的地中海，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老王！你看清楚！看看老娘现在穿的是什么？！”

她猛地站首身体，叉腰，下巴高高扬起，眼神睥睨，用尽全身力气，用一种混合了极度鄙夷和“老子终于发达了”的狂喜语气，对着整个幻境办公室，对着心魔幻化的王经理，对着那无数麻木的同事幻影，发出了石破天惊的灵魂呐喊：

“老娘现在！是！修仙界！首！富！啊！哈哈哈哈！你跟我谈钱？哈哈哈哈！灵石山见过没？混沌青藤泡茶喝过没？！你那一年的十三薪，够买我神藏里一块地砖的边角料吗？！穷鬼！滚啊！！”

“噗——！”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

心魔幻化的王经理脸上那谄媚油腻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如同劣质颜料般剥落，露出底下扭曲、惊愕、继而气急败坏又难以置信的空白！他手中的“福”字马克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枸杞像几颗干瘪的眼珠滚落。

整个巨大、嘈杂、压抑的办公室幻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劣质投影幕布，剧烈地晃动、扭曲、龟裂！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那些麻木的同事幻影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垮塌，化作一片片灰白的马赛克，簌簌掉落！

“不…不可能…稳定…福报…” 王经理（心魔）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子杂音，身影在剧烈的闪烁中迅速淡化、崩溃。

“滚去给你的福报上保险吧！穷——哔——！” 沈烬对着那即将消散的心魔幻影，恶狠狠地、充满解气地比了个极其不雅的手势。

哗啦——！

眼前的办公室彻底粉碎，化作虚无的泡影。

刺骨的寒意依旧存在，但对沈烬而言，如同夏日里的一缕凉风，清爽宜人。她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之前因“癫笑”引起的池水波动也瞬间平息，只剩下浅浅的涟漪。

她甚至觉得有点无聊，抬脚，如同饭后散步般，闲庭信步地趟过剩下半程冰冷的池水。在岸边众人或呆滞、或茫然、或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踏上了对岸，还随意地甩了甩靴子上并不存在的水珠。

“……” 整个问心池畔，一片死寂。连执事的嘴角都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散修，沈烬，过。” 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