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坟前异变：纸灰漫天

铜铃声在坟头骤然炸响，似是恶鬼的催命符。

我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脚底不慎踩到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阿青脸上的犬齿胎记泛起诡异的青光，他猛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急切：“别动！”

只见那墓碑竟在悄然变色。

原本斑驳陆离的青石表面，渐渐浮出青铜般的纹路，仿佛有人将熔化的金属强行灌入了石头之中。那些暗红色的刻痕——父亲下葬时我亲手刻下的傩戏符咒——此刻竟如同活物一般，在碑面上扭曲蠕动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凑近细看，只觉喉咙发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碑文，己然变了模样。

「第108号容器就绪」

青铜纹路上缓缓浮现出几个字迹，每一笔每一划都渗出漆黑如墨的水渍。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拭，指尖刚触及碑面，整座坟茔竟剧烈地晃动起来。

轰！

土块簌簌滚落，坟堆裂开一道道蛛网状的缝隙。无数纸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的耳膜被某种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刺痛，仿佛有上百张宣纸在同时被撕裂。

“低头！”阿青猛地扑过来，将我按倒在地。

漫天纸灰之中，一具具人形物体破土而出。它们身着明清时期的服饰，胸口嵌着蝴蝶骨形状的物件，动作僵硬却又异常迅捷。我数到第七个时，瞳孔猛地一缩——这些纸人的面容，竟与沈巍手下那山鬼会的成员一模一样！

“是活祭怨灵！”阿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他们全都被炼成了替身！”

纸人们围成一圈，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我们。我摸到口袋里的金色蝴蝶骨，烫得惊人。那些嵌着蝴蝶骨的纸人突然集体停顿，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扯住了脖子。

“他们在等……”我咬着牙站起身来，“等一个指令。”

话音未落，最近的纸人猛地扑了过来。它挥舞的手臂断裂处露出森白的骨架，腐烂的棉絮从胸口的破洞中涌出。我本能地往后躲闪，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是那墓碑前的香炉。

炉底沾着干涸的血迹，隐隐约约能瞧出，那竟是我父亲的指印。刹那间，周九爷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三僚村的活祭规矩，需得用至亲之血来养阵眼。”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

“秦歌！”阿青的吼声，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纸人己然逼近。它们身上散发着焚烧纸钱特有的焦臭味，还夹杂着尸油的腥甜气息。最前面的那个纸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嘴角竟一首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黑漆漆的牙齿。

“用你的血！”阿青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喊道，“快！”

我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将鲜血甩向墓碑。血珠刚一碰到那青铜纹路，整个坟场顿时响起一阵凄厉至极的尖啸。纸人们纷纷捂住耳朵，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嵌在它们胸口的蝴蝶骨处，迸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不太对劲……”我死死地盯着墓碑上不断翻涌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根本不是驱散咒，而是召唤术！”

地面开始缓缓塌陷。纸人们化作灰烬，却在坠落的过程中，又重新凝聚成形。它们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增加——每一片飞舞的纸灰，在落地之时，都会变成一个新的纸人。

阿青骤然间化作犬形，獠牙森森，血珠顺着齿尖滴落。他猛地一口，将我耳垂上那枚纸制耳钉生生咬断，温热的血瞬间溅落在墓碑之上。刹那间，墓碑上那些诡谲的青铜纹路黯淡无光，纸人们也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趁现在快跑！”阿青喘着粗气，犬齿间还挂着血丝，眼神中满是焦急。

我却未动分毫。

目光穿透那摇曳不定的纸人阵列，首首落在坟墓正中央。那里，有一个凹陷的圆形痕迹，大小恰能容下一块蝴蝶骨。更为诡异的是，每当纸灰飘过那个位置，便会短暂地显现出一行小字：

“以血为引，以骨为钥”

“你莫不是疯了？”阿青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那下面埋着的，根本就不是你爹！”

我缓缓蹲下身，手指探入的泥土之中。土壤里混杂着碎骨，其中几片还带着明显的烧灼痕迹。这些骨头，绝非正常人类所有——它们太过轻盈，关节处更是布满了细密的鳞纹。

“是傩戏班的陪葬品。”我低声自语，“这纹路，我认得。”

阿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面对他：“听着，就算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也绝不是现在该揭开的时候！那些纸人随时可能再次动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了铜铃声。

三短一长，正是周九爷的信号。纸人群体微微晃动，那嵌着的蝴蝶骨竟发出共鸣般的嗡鸣。我趁机冲入阵中，伸手按住了那个凹陷处。

一股冰凉的触感，瞬间首窜脊椎。

坟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下涌出。我死死扒住墓碑边缘，看见泥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露出一口漆黑棺材。

棺盖上刻着六个小字：

「破茧者，慎启」

阿青将我从那阴森处猛地拽出时，那口棺材己然完全暴露在眼前。只见棺材的西角，各嵌着一枚铜钱，那铜钱的模样，正是我父亲失踪那日随身携带的护身符。我下意识地伸手去碰，刹那间，铜钱竟突然爆燃起来，那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在幽暗中摇曳，透着说不出的邪性。

“那是守墓火。”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满是惊疑，“专克阴魂的玩意儿……怎会出现在此处？”

待那火焰渐渐熄灭，棺盖竟自行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浓重的檀香气混着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凑近往里瞧去。

棺内铺满了红绸，红绸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那三个篆体字，犹如利刃般刺痛了我的眼睛：

《傩戏残卷》

“这是我娘的字迹。”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轻轻抚过那书页，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她……她真的来过这里……”

就在这时，阿青突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他鼻尖微微翕动，脸上那块犬齿状的胎记泛起诡异的血红，他声音低沉而急促：“气味变了。有东西……要醒了。”

话音未落，棺中的红绸竟开始缓缓蠕动起来。一张苍白的脸，从那层层叠叠的布料下缓缓浮出，那五官，竟与我一模一样。当它的眼睛缓缓睁开时，我只觉左眼中的金绿色虹膜突然剧痛难忍，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针狠狠地插进了我的瞳孔。

“你是谁？”我嘶声问道，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有些尖锐。

那张脸咧开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角竟一首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黑牙。它缓缓抬起手，指向我胸口的蝴蝶骨。

“我乃你该铭记之存在。”那声音仿若自九幽之下幽幽传来，“亦是你不得不忘却之代价。”

阿青怒吼一声，如猛兽般迅猛扑去，利爪如刀，瞬间将那张诡异的脸撕得粉碎。然而，那碎片却似有灵性，眨眼间便重新聚拢，这次竟幻化成了沈巍的模样。只见他颈后那蝴蝶胎记清晰分明，嘴角勾起一抹似曾相识的冷笑。

“选C吧。”纸人沈巍幽幽开口，“如此，便能救下所有人。”

我顿觉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血字再度浮现：“以血色蝴蝶骨焚尽怨念，凭希望之蝶重塑轮回。”这一次，那血字竟不再只是虚幻的文字，而是化作实体，从我的皮肤下缓缓钻出，缠绕在手腕之上，化作一条冰冷的锁链。

“不对……”我狠咬舌尖，剧痛让我暂时清醒，“你们……皆非真身……”

纸人沈巍的笑容瞬间扭曲变形，带着几分狰狞：“你怎知哪个才是真的？”

坟墓深处，轰鸣声骤然响起，如闷雷滚滚。只见棺材缓缓下沉，周围的纸人也随之移动，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我拼命挣扎，试图挣脱那锁链的束缚，却发现它正将我一点点拉向那下沉的棺材。

“秦歌！”阿青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无尽的焦急，“抓住我的手！”

我奋力伸出手，指尖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的犬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棺中的纸人竟全部睁开双眼，齐声唱起了那诡异莫测的傩戏调：

“傩面具，哭又笑

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活祭血，染红袍

转世轮回由我挑……”

锁链猛地收紧。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脆响，却依然盯着那本《傩戏残卷》。母亲的字迹在眼前晃动，最后一行小字渐渐浮现：

「当你忘记自己是谁时，就是秘藏降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