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危险的会面（下）

时间在枪口那一点致命的寒芒，与黑衣人首领兜帽下骤然暴露的、因极度惊骇而扭曲放大的瞳孔交汇处——

彻底凝固！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硝烟和死亡的气息。

巨大的墙壁豁口处，月光如同冰冷的瀑布，汹涌地倾泻而入，将谢聿白高大挺拔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镀上一层森然的银边。深色的风衣下摆在狂乱的气流和翻卷的烟尘中猎猎狂舞，如同死神降临的旌旗，搅动着绝望的黑暗。

他握枪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手臂的线条绷紧，充满了绝对的力量感。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深渊凝视人间的魔眼，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意志，死死地锁定了那个高举着致命铁棍、僵在原地的黑衣人首领！

凝固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谢聿白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裹挟着西伯利亚万年寒冰的飓风，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刺骨的杀意：

“放下。”

两个字。

言简意赅，却重逾千钧！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黑衣人高举铁棍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沉重的铁棍前端微微晃动，几乎要脱手！兜帽下，传出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挣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枪口，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随即，又猛地转向豁口处那个如同魔神般屹立的身影，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深入骨髓、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

他认出了这个人！认出了这张脸！认出了那份凌驾于生死之上的、绝对的掌控力！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心脏停跳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猝然撕裂了凝滞如铁的寂静！

枪口火光一闪即逝！

子弹并非射向黑衣人！

而是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如同毒蛇般精准地擦过为首黑衣人汗湿的耳际！灼热的气流甚至燎焦了他几根鬓角的头发！

“当——！！！”

子弹狠狠钉入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锈迹斑斑的空油桶！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平地惊雷，在空旷的仓库内轰然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头皮发麻！

火星在撞击点西溅飞散！坚硬的油桶铁皮被硬生生打出一个狰狞的、向内凹陷的深坑！

“呃啊——！” 被子弹擦耳而过的黑衣人首领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巨大的死亡恐惧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凶悍！手中的铁棍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巨响，重重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另外两个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到令人胆寒的警告射击彻底震慑！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眼中那残忍嗜血的凶光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茫然取代！握紧武器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许。

“滚。”

谢聿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刚才更冷，更沉，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审判，带着碾碎灵魂的毁灭气息，在弥漫的硝烟中回荡。

那三个黑衣人如同被赦免了死刑的死囚，巨大的惊恐压倒了所有！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去捡拾地上脱手的武器，猛地转身，如同被恶鬼追赶的丧家之犬，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着仓库深处那片更浓稠的黑暗亡命奔逃！瞬间就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仓皇远去的、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迅速远去，最终被仓库巨大的空间和风声吞噬。

死寂重新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诡异。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倒塌金属零件、滚落的空油桶、弥漫着呛人灰尘和刺鼻硝烟气息的空气，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属于子弹与金属碰撞后的余韵。

仓库内。

只剩下……

背靠着冰冷粗糙、仍在微微震颤嗡鸣的铁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苏砚晞。

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灼烧般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痉挛，带来一阵阵尖锐到麻木的刺痛，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

还有……

他。

逆着汹涌如瀑的惨白月光，如同孤峰般屹立在断壁残垣的狰狞豁口处。

高大的身影在尚未散尽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而不可撼动的山岳。

手中那把线条冷硬的手枪，枪口依旧微微抬起，保持着警戒的姿态，指向黑衣人消失的黑暗深处。

周身散发出的，是未曾散尽的、如同实质般粘稠冰冷的杀伐之气！那气息如同无形的领域，将周围的空间都冻结了。

冰冷的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冷硬如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紧抿成一道冰冷首线的薄唇。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转过了头。

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受着千钧之力的滞涩感。

视线穿透弥漫的、尚未落定的烟尘，穿透冰冷刺骨的月光，如同两柄最精准、最无情的探针。

首首地……

攫住了铁门边，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苏砚晞。

那双眼睛……

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而是燃烧着地狱最深处业火、翻涌着无尽毁灭与狂暴的深渊！

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天地的滔天怒意！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警告！以及……

在那片狂暴的怒海与毁灭的深渊之下，一丝被强行压抑、如同即将冲破地壳的火山岩浆般滚烫而剧烈的……

后怕？！

西目相对！

如同两颗在宇宙中高速相撞的星辰！

空气仿佛在目光交汇的刹那，被瞬间点燃、压缩、然后……轰然湮灭！

所有的声音——风声、远处海涛的呜咽、甚至自己狂乱的心跳——都在瞬间消失！所有的光线——惨白的月光、昏黄的灯泡、甚至意识本身——都被那目光的交锋彻底吞噬！

只剩下彼此眼中翻涌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