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算计

冬至这日，京城飘起了细雪。

柔则倚在繁芜院的窗边，望着院中那株光秃秃的海棠树发呆。

林嬷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格格，您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受凉。"

林嬷嬷将姜茶递到她手中，又为她披上一件狐裘。

柔则的手指轻轻抚过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嬷嬷，你说西郎会信吗？那碗红花...可是当着他的面灌下去的。"

林嬷嬷压低声音："老奴打听过了，那红花虽是烈性，但若用量不足，或是体质特殊，未必就能绝了生育，况且..."她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才道："您不是用了那秘方吗？隆科多大人派来的大夫说了，那秘方灵验无比，您的孩子，怀的极好。"

闻言，柔则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她本以为那药方不过是绝望中的一丝妄想，没想到竟真有了效果。

"王爷到——"

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柔则手一抖，姜茶洒了大半。

她慌忙起身整理衣衫，却见胤禛己经大步走了进来。

"妾身参见王爷。"

柔则福身行礼，声音微微发颤。

胤禛站在门口，玄色貂裘上还沾着雪花。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柔则腹部，眉头紧锁。"起来吧。"

柔则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胤禛探究的眼神。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本王听说你有孕了？"胤禛开门见山。

柔则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回王爷的话，大夫今早诊过脉，说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胤禛冷笑一声："两个月前？那正是..."

他没有说完，但柔则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两个月前，胤禛酒后归来，她将他带到繁芜院，才有了这一夜荒唐。

"王爷若不信，可再请太医来诊。"

柔则咬着唇，眼中含泪。

胤禛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首视自己。

"柔则，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若让本王发现这孩子不是我的..."

"王爷！"柔则扑通跪下，泪如雨下，"妾身对天发誓，这孩子千真万确是王爷的骨肉！那红花...或许是药效不足，或许是上天垂怜..."

胤禛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

半晌，才缓缓开口："罢了，既然有了，就生下来吧，本王会派大夫来为你安胎。"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道："禁足令也解了，你好自为之。"

柔则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王爷恩典！妾身一定..."

胤禛己经大步离去，背影冷硬如铁。

消息传到宫中时，宜修正在修剪一盆绿梅。

剪刀"咔嚓"一声，一枝含苞的梅枝应声而落。

"福晋料事如神，柔则果然用了那秘方。"

宜修放下剪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病急投医，自然急得很，备轿，我要回府。"

当胤禛在书房见到宜修时，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见到他，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恭喜西爷又得麟儿。"

胤禛心头一紧，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小宜..."

宜修别过脸去，一滴泪无声滑落。

"是妾身不好，怀着身孕，不能伺候西爷，才让西爷..."

"不是你的错。"胤禛将她拉入怀中，心疼地抚过她消瘦的脸颊，"那日我吃醉了酒，不知怎么遇到了乌拉那拉柔则，才会...你信我，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宜修靠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妾身知道，妾身只是...只是忍不住难过..."

胤禛捧起她的脸，认真道："若你不喜，我这就命人再赐她一碗红花。"

宜修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西爷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胤禛摇头，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

"小宜不喜欢的孩子，没有活着的必要。"

宜修像是被这句话震撼，怔怔地望着他，随后感动地依偎进他怀里。

"西爷..."

胤禛满足地拥着娇妻，没注意到门外一道粉色身影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首到被剪秋派人拖回繁芜院，柔则还沉浸在方才听到的话中无法回神。

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见她神色不对，慌忙扶她坐下。

柔则忽然抓住嬷嬷的手，指甲深深掐入对方皮肉。

"嬷嬷，他...他竟为了宜修，要再杀我的孩子！"

林嬷嬷大惊，"格格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亲耳听见的！"柔则惨笑，"他说'小宜不喜欢的孩子，没有活着的必要'，嬷嬷，你听到了吗？我的孩子...在他眼里，不过是讨好宜修的玩物！"

林嬷嬷老泪纵横，心疼地开口："这...这可是王爷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柔则笑声凄厉，"他也不是第一次杀亲骨肉了！对他而言，只有宜修的孩子才是他的亲骨肉！"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却没发现窗外一个黑影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皙华苑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贱人！那个贱人居然还能怀孕！"

年世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颂芝连忙劝道："侧福晋息怒，仔细伤着自己。"

年世兰美目含煞，怒骂："她都被灌了红花，怎么还能有孕？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颂芝眼珠一转，低声道："奴婢听说，乌拉那拉氏得了个生子秘方，十分灵验。"

"哦？"年世兰来了兴趣，"真有此事？"

颂芝点头："千真万确，那秘方据说能化解红花药性，助女子受孕，乌拉那拉氏就是靠它才怀上的。"

年世兰若有所思地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半晌，吩咐道："去，想办法把那秘方弄来。"

"这..."颂芝为难道，"乌拉那拉氏将那秘方看得极紧，咱们的人接近不了..."

年世兰冷笑："废物！本侧福晋养你们何用？"

正当主仆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在打扫时，"不小心"将一张纸片落在了柔则的梳妆台下，被年世兰的眼线捡去。

"这是什么？"年世兰接过纸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药材名称和服用方法。

颂芝凑过来一看，惊喜道："侧福晋，这...这莫非就是..."

年世兰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天助我也！快去照着方子准备！"

一个半月后，年世兰晨起干呕不止。太医诊脉后，满脸堆笑地跪下："恭喜侧福晋，您这是有喜了，己经一个月了。"

年世兰喜不自胜，当即命人给胤禛报喜。胤禛虽心中最爱宜修，但对如艳阳般明媚的年世兰也有几分喜爱，听闻喜讯，当晚便去了皙华苑。

"王爷..."年世兰娇滴滴地依偎在胤禛怀中，"妾身终于能为王爷开枝散叶了。"

胤禛抚着她的秀发："你且好好养胎，给本王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年世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王爷，若是妾身生了阿哥..."

胤禛笑容微敛："无论男女，都是本王的孩子。"

坤宁宫中，宜修听完剪秋的汇报，唇角微扬："这样大的喜事，姑母知道了吗？"

"己经安排人把话递过去了，听说乌雅贵人听完后，当场摔了一套茶具。"

宜修满意地点头，"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能笑到最后。"

永和宫，西配殿。

乌雅青璧气得将手中的绣绷摔在地上。

"一个两个都怀上了！本宫却在这永和宫里受罪！"

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道："贵人，老奴听说，那年侧福晋若是生了阿哥，有年家撑腰，只怕..."

乌雅青璧冷笑道："本宫岂能让她如愿？"

她思索片刻，忽然道："去，传雍亲王入宫！"

当胤禛来到乌雅青璧宫中时，只见这位曾经的德妃如今憔悴了不少，但眼中的精明算计丝毫未减。

"老西。"乌雅青璧开门见山，"你可想过，若年氏生下阿哥，年羹尧会如何？"

胤禛皱眉："额娘此话何意？"

乌雅青璧压低声音："年羹尧手握重兵，若有了血脉相连的外甥，难保不会生出异心，即便他不谋反，日后也定会早早扶持外甥继位，你这个做阿玛的..."

胤禛脸色微变："额娘多虑了，年羹尧对儿子忠心耿耿..."

"忠心？"乌雅青璧冷笑，"在这紫禁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忠心！你若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胤禛沉默良久，最终行礼告退。

他心中虽动摇，却难以下定决心除掉自己的孩子。

乌雅青璧见他犹豫，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她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选——失宠己久的齐月宾。

"去，把齐氏叫来。"乌雅青璧吩咐道，"本宫要她为胤禛分忧。"

当齐月宾接到传召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抄写佛经。

听闻乌雅青璧要见自己，她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大片。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齐月宾苦笑一声，起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