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禁地

青石镇西郊的废弃戏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白素锦站在斑驳的朱漆大门前，指尖轻触门环上厚厚的灰尘。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若有若无的霉味和某种陈旧的香气。

"就是这里？"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顾长风。

顾长风点头，黑色长衫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白家三十年前建的戏院，地下有暗道通向后山。"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你祖父当年封闭这里时，留了一把备用钥匙在聚仙楼的掌柜那里。"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白素锦闻到一股奇特的金属锈味混合着檀香的气息。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顾长风点燃一盏风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戏院内部——蛛网密布的梁柱，褪色的戏台，以及满地破碎的座椅。

"小心脚下。"顾长风的声音在空旷的戏厅里回荡，"地板有些地方己经腐朽了。"

白素锦跟着他小心前行，靴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的目光被戏台两侧的雕花立柱吸引，那上面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隐约能辨认出是各种香草的图案。

"这里不只是戏院。"她轻声道。

顾长风举高风灯，光线扫过那些雕刻："白家先祖建这戏院是为了掩护地下的香道密室。戏台上的表演能吸引人群，掩盖地下仪式产生的异香。"

他们绕到戏台后方，在一处看似普通的道具柜前停下。顾长风摸索着柜子内侧，突然用力一推，整面墙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腻香气。

白素锦手腕上的红痕突然刺痛起来。她下意识按住那里，感受到顾长风投来的询问目光。

"蚀骨香的气息。"她低声道，"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顾长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含一片在舌下。"

布袋里的叶片带着松木的清冽，立刻中和了那股不适。白素锦跟着顾长风走下石阶，风灯的光线在狭窄的通道里投下摇曳的影子。石壁上凝结着水珠，偶尔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地下通道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岔路如同迷宫。顾长风却似乎对路线了如指掌，带着她左转右拐，最终来到一扇铁门前。门上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看清中心刻着一个精致的香炉图案。

"需要白家人的血才能打开。"顾长风看向白素锦，"指尖一滴就够了。"

白素锦犹豫了一下，取出随身的小银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血珠滴在香炉图案的炉口处，铁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向内开启。

密室内的景象让白素锦屏住了呼吸——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八角形石台，周围环绕着八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石台表面布满细密的凹槽，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与她在祠堂见过的引魂台相似，但规模更大，工艺更精细。

"这是..."

"真正的引魂大阵。"顾长风的声音带着敬畏，"白家先祖用来沟通天地的场所。"

白素锦走近石台，发现凹槽中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她伸手轻触，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身着古装的人们围绕石台吟诵，香炉中升腾起七彩的烟雾，还有...痛苦扭曲的面孔。

"别看那些凹槽。"顾长风一把拉住她摇晃的身体，"残留的记忆会冲击你的意识。"

白素锦稳住身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人...他们在用活人祭祀？"

"不是祭祀。"顾长风摇头，"是在转移。将邪灵的力量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容器中。"他指向石台边缘的一圈小孔，"这里原本插着特制的香，用来稳定转移过程。"

密室西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香炉和瓷瓶，大多己经积满灰尘。白素锦小心地检查着，突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石门。石门上刻着与铁门相似的香炉图案，但炉身上多了一道裂痕。

"这门通向哪里？"她问道。

顾长风的表情变得凝重："最好不要打开。那是通往'彼界'的通道，白家先祖封印邪灵的地方。"

白素锦收回差点触碰到石门的手："所以这就是祖父封闭戏院的真正原因？"

"一部分原因。"顾长风环视密室，"这里的力量太危险，一旦失控..."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一声脆响打断。两人警觉地转身，看到一只瓷瓶从架子上滚落，摔得粉碎。然而密室里并没有风，也没有其他人。

顾长风迅速熄灭风灯，拉着白素锦躲到一根石柱后面。黑暗中，白素锦听到一种奇怪的、像是液体滴落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像是指甲刮擦石壁的声响。

"有人来了？"她贴着顾长风的耳朵低声问。

顾长风没有回答，但他的身体紧绷如弓。黑暗中，白素锦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甜腻气息——是蚀骨香！而且比之前闻到的都要强烈。

就在她准备再次询问时，密室另一侧的墙壁突然透出一线光亮，接着是机关转动的沉闷声响。顾长风的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是秦家的人。"

光亮越来越强，伴随着几个人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白素锦屏住呼吸，从石柱边缘窥视。三个身影出现在密室入口处，为首的人举着火把，正是马三！

"快点，天亮前必须布置好。"马三粗犷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秦老爷后天就要用这个地方。"

另外两人开始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各种物品——香炉、瓷瓶、还有几个贴着符纸的小木盒。他们熟练地将这些东西摆放在石台周围，动作麻利得像是己经演练过多次。

白素锦感到顾长风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她保持冷静。她的心跳如鼓，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马三的人在密室中忙碌。

"这次的'材料'准备好了吗？"一个手下问道。

马三冷笑："早就备齐了。秦老爷特意从省城调来了几个'特殊体质'的。"他拍了拍其中一个木盒，"这个可是花了大价钱从苗疆弄来的，保证效果翻倍。"

白素锦的胃部一阵绞痛。他们说的"材料"是人！那些失踪的年轻人，还有...她的挚友孙姑娘可能也在其中。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却被顾长风牢牢按住。

马三突然停下动作，鼻子抽动了几下："奇怪，我怎么闻到一股生人的气息？"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白素锦感到顾长风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马三举着火把缓缓环视密室，火光在那张粗犷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可能是上次留下的。"一个手下不以为意，"这鬼地方阴气重得很。"

马三狐疑地又嗅了嗅，最终点点头："赶紧干完走人。记住，后天子时，秦老爷要亲自来主持仪式。"

他们又忙碌了一阵，最后检查了一遍布置，才陆续离开。机关声再次响起，墙壁合拢，密室内重归黑暗。

顾长风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点燃风灯。白素锦立刻冲向石台，查看马三他们留下的物品。那些小木盒被符纸封得严严实实，但靠近时能听到里面传出微弱的、像是心跳的声音。

"这是什么？"她声音发颤。

"魂魄容器。"顾长风检查着其中一个木盒，"他们把人的魂魄抽离出来，暂时封存在这里面。"他指向符纸上的符文，"这是禁锢符，防止魂魄逃逸。"

白素锦想起幻象中看到的痛苦面孔，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他们后天要在这里举行仪式？"

顾长风点头："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他环视密室，"这里比戏院更适合设局。"

"但马三说秦老爷要亲自来..."白素锦咬住下唇，"我们两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顾长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那扇刻有裂痕香炉的石门，手指轻抚过那道裂痕："也许...是时候让你祖父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白素锦惊讶地看着他："你愿意去见祖父？"

"为了阻止秦老爷，我们需要更多帮助。"顾长风的眼神变得深邃，"尤其是对这座密室了解的人。"

他们收拾好现场，确保不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离开前，白素锦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神秘的石门，隐约觉得那道裂痕似乎比刚才更明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