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疑

白崇山离开藏书阁后，白素锦盯着那本《香灵秘典》发愣。叔父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冷气息让她想起洋行街的黑衣男子，但又不完全相同。她合上古籍，指尖在泛黄的封皮上，突然想起与孙姑娘的约定。

洋行街的午后阳光刺眼。白素锦站在街口，看着西洋钟表店的玻璃反射出刺目的光。孙姑娘从身后拍她肩膀，笑声清脆如银铃。

"素锦姐，发什么呆呢？"

白素锦回过神，孙姑娘今天穿了件湖蓝色旗袍，衬得肌肤如雪。她挽住孙姑娘的手臂："在想你上次说的新式胭脂。"

"就在前面那家'永昌号'！"孙姑娘拉着她往前走，"听说从上海新到的货，颜色可漂亮了。"

洋行街的青石板路比镇上的要宽，两旁店铺的招牌上中洋文混杂。白素锦经过一家绸缎庄，突然停下脚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从斜对面的古董店飘来，甜腻中带着腐朽，像盛开在坟墓上的花。

"怎么了？"孙姑娘疑惑地回头。

白素锦指向那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那是什么店？"

孙姑娘撇撇嘴："'聚宝斋'，开了有半年了，卖些旧物件。老板怪得很，从不跟人搭话。"她压低声音，"听说还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白素锦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股香气越来越浓，让她想起祖父密室里的暗红粉末。她鬼使神差地向古董店走去，木门上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

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蒙尘的瓶瓶罐罐。柜台后坐着个精瘦男人，正用一块黑布擦拭铜器。见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随便看。"

白素锦的目光被角落的一个檀木匣子吸引。匣子半开着，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香料，形状像凝固的血泪。那股诡异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香？"她尽量使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

男人终于抬头，眼睛像两颗发黑的豆子："小姐懂香？"

"略知一二。"白素锦假装打量其他物件，余光却盯着那块香料，"气味很特别。"

"南洋来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叫'血泪香'，能安神。"

白素锦心头一跳。她在《香灵秘典》上见过类似记载，但名字不同。她正要再问，孙姑娘在门外喊她："素锦姐，还看吗？'永昌号'要关门了！"

"就来。"白素锦应了一声，转向男人，"这香怎么卖？"

男人眼神闪烁："不卖。"

"为什么？"

"还没到火候。"男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下月初七，小姐若还想要，可以再来。"

白素锦点点头离开店铺，那股香气像有生命般缠绕着她的衣袖。孙姑娘在门外跺脚："怎么对这种怪店感兴趣？"

"好奇罢了。"白素锦勉强笑笑，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古董店的窗帘微微晃动，似乎有人在后面窥视。

"永昌号"的胭脂确实如孙姑娘所说，颜色鲜艳。白素锦心不在焉地挑了一盒，付钱时发现掌柜的手腕上有个奇怪的印记——暗红色的，像是一缕扭曲的烟。

回程时，她们再次经过"聚宝斋"。店门己经关了，但白素锦注意到后巷有个穿墨蓝色长衫的背影一闪而过。那挺拔的身形，那清冷的气息...是黑衣男子！只是这次他没穿黑衣。

"素锦姐？"孙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

白素锦收回目光："可能昨晚没睡好。"

分别时，孙姑娘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听说李家二姑娘有消息了。"

白素锦心头一紧："什么消息？"

"说是被人看见在省城。"孙姑娘左右看看，"但模样怪得很，像是不认识人似的。"

白素锦想起那块"血泪香"，胃里一阵翻腾。她握住孙姑娘的手："这几天别一个人出门，尤其是洋行街那边。"

孙姑娘笑着摆手："你也太紧张了。"但她看到白素锦严肃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听你的。"

回到白家，白素锦首奔藏书阁。她在《香灵秘典》中疯狂翻找，终于在一页边缘看到段小字："血泪凝香，魂引之物，处子血气可活之..."

阁楼窗外，夕阳将青石镇的屋顶染成血色。白素锦合上古籍，指尖发冷。那块香料绝对与"蚀骨香"有关，而古董店老板和那个黑衣男子，很可能与失踪案有牵连。

晚饭时，白崇山又提起省城的生意，说秦老爷有意与白家合作开发新式香料。白老爷子筷子一顿："秦仲海？他不是做丝绸的吗？"

"现在什么赚钱做什么。"白崇山给老爷子斟酒，"他说很欣赏我们白家的古法秘制。"

白素锦低头扒饭，想起"永昌号"掌柜手腕上的印记。那形状，与《香灵秘典》中描述的"引魂印"极为相似。

"锦儿？"白老爷子突然叫她，"明天祭祖，记得早点起。"

白素锦点点头，却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去趟古董店。那股诡异的香气和黑衣男子的出现，绝不是巧合。她摸了摸袖中的小瓷瓶，里面装着从祖父密室偷出的一小撮暗红粉末。

夜深人静时，白素锦点亮油灯，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在纸上。在灯下细看，粉末中有些微小的晶体，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虹彩，与她在李家姑娘房里发现的金线上的物质一模一样。

窗外，一只夜蛾扑向灯罩，发出轻微的"啪"声。白素锦猛地抬头，似乎听到院墙外有脚步声。她吹灭油灯，悄悄挪到窗边。月光下，一个黑影站在院角的梅树下，身形挺拔如松。

是黑衣男子！他抬头望向白素锦的窗口，虽然隔着距离，但她分明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男子抬手，一样东西划过弧线落在窗台上——是一块墨蓝色的布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白素锦等到黑影消失才敢开窗。布条上沾着些微香气，清冷如雪后的松林，与黑衣男子身上的气息一致。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布条上还用血写着几个小字：

"明日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