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他看着月明曦，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带着一种为自己开脱的决然

在识海中，对着自己，也仿佛对着那具枯槁的身体，喃喃低语：

“曦儿……对不住……我不能赌……这异火……是我的命……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虚伪的沉痛，却掩盖不住那骨子里的自私和冷酷

“等我……等我强大了……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仿佛听到了他这无声的宣判。

岩石角落，那具早己失去意识、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枯槁身体

在萧尘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一滴浑浊的、仿佛凝聚了所有悲苦、绝望、心碎和被彻底背弃的泪水

如同耗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般，艰难地、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滴泪，混浊如泥，沉重似铅，滑过她如同枯树皮般褶皱凹陷的脸颊

最终，滴落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摔得粉碎。

没有声音，却仿佛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山洞。

那只之前曾微弱蜷缩了一下的枯瘦手指，在泪水滑落的瞬间

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释然或许也是彻底的绝望

彻底地……松弛开来。

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终于飘零落地。

山洞内，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滴在冰冷岩石上洇开的浑浊泪痕，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爱辜负、被世道碾碎的灵魂，最后的心碎与终结。

死寂的山洞，冰冷的岩石，浑浊的泪痕，枯槁的遗体。

萧尘的灵魂蜷缩在识海的角落，被那滴无声的泪狠狠灼伤。

巨大的、迟来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他仿佛能听到月明曦灵魂最后那无声的控诉和心碎。

他想嘶吼，想痛哭，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然而，这汹涌的负面情绪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原始的欲望——对力量的贪婪，对失去异火的恐惧，对师父描绘的“火神圣体”辉煌未来的渴望

如同狂暴的火焰，瞬间将那些愧疚和悲伤烧成了灰烬！

“不！我没有错！”

萧尘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面目扭曲

“是她！是她太弱！是她自己选择了牺牲！是她先‘算计’了我！我不能为了一个死人，一个可能是陷阱的死人，放弃我的未来！我萧尘，注定要踏上巅峰！”

“你……明白了吗？”

那宏大的声音，仿佛自宇宙初开的混沌深处传来，带着审判万物的冷漠

如同冰冷的星辰坠入月明曦濒临溃散的意识深渊

声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月明曦即将沉沦的灵魂之上！

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强行拽住了她滑向永恒黑暗的脚步。

她想睁开眼，这个曾经最本能的动作，此刻却艰难得如同背负星辰。

生机早己枯竭，支撑她这具残破躯壳的，只剩下灵魂深处那最后一丝被背叛、被遗弃、被碾入尘埃的……不甘！

她想知道，那个“他”，那个最终将她推入深渊的萧尘，是否也在这终结时刻，品尝到了同等的绝望？

不，不仅仅是萧尘……还有虚空中那个冷漠俯视、如同执棋者般操纵一切的身影——顾九殇！

血液黏腻地糊住了眼帘。

月明曦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如同破茧般，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线穿过血污，勉强捕捉到虚空中那道玄衣身影。

他负手而立，周身流淌着无形的法则光晕，仿佛独立于时空之外，万物的终结与起始皆在其一念之间。

神秘、强大、漠然得令人心颤。

“为……什么？”

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挤出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濒死的嘶哑和不甘的质问

她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何要在她彻底湮灭前，给予这最后残酷的一瞥？

顾九殇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时空，落在她残破的躯壳和挣扎的灵魂上，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涟漪：“没什么。只是让你……看清楚一些东西罢了。”

没有解释，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陈述。

看清？

看清萧尘在机缘与她之间的抉择？

看清萧尘那张伪善面具下的贪婪？

看清自己这被利用、被抛弃、最终一文不值的可笑一生？

“呵……”

一声极轻的、破碎的冷笑从月明曦喉间溢出。

是嘲笑自己识人不明，痴心错付？

是嘲笑顾九殇这居高临下的“施舍”？

亦或是嘲笑这荒谬绝伦的命运？

或许，兼而有之。

血泪混合着绝望的苦涩，滑过她枯槁如树皮的脸颊。

“是啊……我确实错了。”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意识在急速涣散

“之前……你没有给我答案……现在……你给了……”

她感受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如同流沙般逝去，死亡的冰冷彻底包裹上来

“不过……我己经……没有机会了……”

过往的画面在濒死的意识中疯狂闪现：青梅竹马的追逐嬉闹，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誓言，离别时他信誓旦旦的

“等我”然后是上界的疏离，重逢时他眼中的陌生与权衡，传送符递出时的毫不犹豫

以及最后那奔向珍宝通道的决绝背影

一切的美好，都在“苦肉计”的猜疑和师父的蛊惑中，碎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呵呵……” 自嘲的笑声在死寂的山洞中回荡，充满了无尽悲凉。

如果有来世……

不，没有如果了。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虚无深渊，连自嘲的力气都消散殆尽之际——

“如果……”

顾九殇那淡漠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再次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呢？”

机会？！

这两个字如同蕴藏着灭世雷霆，狠狠劈在月明曦即将寂灭的灵魂核心！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对生的渴望，混合着滔天恨意与复仇的烈焰，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呼——！”

原本气若游丝的她，胸腔猛地剧烈起伏！那紧闭的、被血痂覆盖的眼帘，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撕裂！

浑浊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虚空中那道玄衣身影！

“要是有机会……” 她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如同从九幽炼狱中刮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冰寒与决绝的杀意

“我会亲手宰了他！不择手段！让他……永坠无间！”

那冲天的恨意，那玉石俱焚的决绝

让顾九殇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到极致的满意弧度。

很好。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把淬炼了绝望与仇恨、只为他所用的……复仇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