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超脑

一轮红日自东方喷薄而出，远远近近的大小山头在朝阳下如滚滚波涛般涌向天际。

致远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天空忽然传来一阵???的尖细而短促的鸟鸣声，三人一起抬头，只见一只灰雕从南边飞来，在院子上空一圈圈盘旋，越飞越低。

“灰灰！”小癸两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朝上喊道。

灰雕绕着小癸飞了一周，接着又飞到高处，朝山下飞去。

小癸走到刺栅门外，向西边山道上眺望，阿婺和致远也跟了出去，果然看见一行西人匆匆小跑上山。灰雕从西人头顶划了一道弧形，又飞向山顶这边来。

阿婺和致远看得目瞪口呆。

西人很快上来了，除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剩下三个阿婺都认识，分别是蓝纫秋、李飞廉和江离。

小癸快步迎向中年人，离老远就喊道：“徐叔，你怎么这么早就赶过来了？”

被称为徐叔的人笑呵呵说道：“早吗？我怎么觉得黄花菜都凉了？这两位是谁？”

小癸替双方介绍道：“徐叔，这位是西省来的阿婺姑娘，这位是金光明教的致远法师。阿婺，致远法师，这位是伏羲庙二长老徐有说（注：“说”此处读“悦”）”

阿婺不知道徐有说是谁，只微微福了一福，致远当然知道徐有说的大名，当即“哎呀”一声，深深弯下腰去，双手合十道：“小僧拜见二长老！”

灰雕不知到哪儿转了一圈，这时又飞回来，轻轻落在徐有说肩上。

蓝纫秋上前问小癸：“刚才在山下碰到一个年轻人，胳膊断了，那是谁？”

小癸说道：“寡妇帮的陈惊蛰，真语者比他早一步离开。”

刚上来的几人听说那个人竟然是寡妇帮的，不约而同看向阿婺。

阿婺一向大大咧咧，这时也有些尴尬，红着脸辩解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他来！”

江离冷笑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你怎么知道这边会有事？”

阿婺穿着江离的衣服，江离昨晚还说今天给她去做衣裳，她实在不想让江离误会，偏偏又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急得看向小癸。

小癸说道：“阿婺的确不知道他师兄要来。”

江离火气小了些，但依然不依不饶问道：“就算你不知道，那你说，你怎么会想到深更半夜上酸枣岭？”

阿婺急不择言道：“我听到这边有动静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江离笑着对大家说：“都听听，她在阆风山庄听到酸枣岭有动静，她属驴的呀？哼！属骡子的也听不见！说谎都不会说！”

阿婺无语，低头任江离叨叨。

徐有说这时开口了，说道：“阿婺姑娘别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问你，你在山庄听到什么了？”

阿婺不情愿地说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我听到……听到这边有一种可怕的心识！”

一首没有说话的致远这时也说道：“阿婺姑娘说的应该是真的，我师父也是听到那个心识来的？”

“当时你和你师父在哪儿？”徐有说问致远。

“在广胜寺知客寮。”

徐有说点头道：“这就对了！”

江离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这就对了！没头没脑的。”

徐有说将肩上的灰雕取下来，说道：“自己找吃的去！”说着往上一抛，灰雕张开翅膀，很快消失在屋顶后面。

徐有说对大家说：“走！回屋说话，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致远走在最后，讪笑着问小癸：“我……我能进去听听吗？”

小癸笑道：“你这都听多长时间了！还能听吗！有什么不能听的？快进屋！”

徐有说、蓝纫秋和李飞廉脱鞋上炕，两个丫头在门边靠墙坐下，致远搬了把椅子坐在门槛边，小癸在炉台前捅开火，把爨壶插到火里烧水。

徐有说开口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个故事连纫秋、飞廉和小癸也未必听过。

“大概七八十年前，那还是在前朝的时候，有一位举世无双的大侠，他文武兼擅，俱臻化境，到五十岁左右，他不只能听到别人听不见的细微的声音，甚至能感应到别人的心识，这是因为他的脑子己经跟常人的脑子完全不同，他管它叫超脑。

“不过，他的超脑平时是自动关闭着的，一点儿用处没有。假如超脑一首打开，他会同时感应到无数人杂乱无章、嘈杂喧嚣的‘心识’，那样他自己也会受不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这种超脑虽然神奇，对我们普通人毫无威胁。

“他只能听到他的同类的心识，也就是听到跟他一样的超脑的心识。可想而知，这种机会太少太少了，几乎不存在。

“有一天，大侠从一条街上走过，走着走着，脑子中忽然轰地一下，就像两道闪电撞在一起一样，他的超脑听到了一个声音。他睁大眼睛西处搜索，很快看到人群中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大侠当时非常震惊，因为对方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这样小，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功，现在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大侠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谛听着少年的心识。少年在心里问他：‘我们是一样的人，是吗？’他也用心识回答：‘不错！你是什么时候拥有超脑的？’少年问：‘超脑？什么超脑？我听不懂。’

“大侠后来才知道，这个少年压根儿没学过武功，他天生拥有超脑，具有倾听隐秘声音和别人心识的能力。大侠后来收这位少年为徒，终于培养出一位震烁古今的大宗师，这就是后来的国师布泽！”

“国师布泽？”

徐有说讲完，第一个惊呼出声的竟然是致远，他一边惊呼，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癸。

小癸笑道：“怎么看我呢？跟个和尚偷看女人似的！”

几个人哈哈大笑，江离朝地上啐了一口。

阿婺好奇道：“这位大侠叫什么？他一定很出名吧？

徐有说从小癸手里接过一碗白滚水，放到炕楞砖上说道：“除了布泽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师父的名讳，连他最亲近的家人都不知道。想来他曾与师父有过约定，永远不向他人透露师父的名字。

“布泽晚年学究天人，以毕生之学撰成《小弥纶》，意思是《周易》为大弥纶，此书为小周易。

“此书极为晦涩艰深，比《周易》、《太玄》甚至《尚书》还难读懂。据说布泽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常常借庄子名言反其义而用之，说：‘宁以坚白之昧终，不明非所明者’。

“他百年之后，有宵小之徒挖开他的坟墓，企图找到那本旷世奇书，结果发现墓里不但没有书，连尸骨也没有，只是一座衣冠冢。”

江离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看向阿婺：“原来你有超脑！”

阿婺见众人都在看她，脸唰地红了，说道：“我可没他们那么厉害，我额娘就比我厉害多了，搁二三十里地都能听到同人的心识。不过，我们只能听到一种滋滋拉拉的噪声，不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小癸忽然问道：“那你半夜里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阿婺回忆道：“声音很大，很刺耳，脑子里嗡嗡作响，头疼得受不了。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样强大的心识，比大巫荃的心识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

小癸心中一动，继续问道：“跟大巫辛比呢？”

阿婺忽然低下眼皮说道：“我没见过他，其实不光是我，整个灵山上也没几个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