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鼎尚存

殷墟医院地下停车场的应急灯忽明忽暗。

许陌架着穆兰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车阵中，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罗正义的尸体还躺在大厅，但没人顾得上——那个戴青铜面具的枪手显然才是真正的威胁。

"左边...通风管道..."穆兰虚弱地指向一处维修通道。

许陌撬开栅栏，两人钻入狭窄的金属管道。

管道西壁凝结着水珠，手肘和膝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转过一个首角弯后，前方出现微光——是通往医院外部的出口。

"坚持住，快到了。"许陌低声鼓励，同时警惕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穆兰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那个面具人...他开枪的姿势..."

"怎么了？"

"像你父亲..."穆兰的瞳孔微微扩大，"但宫峻在矿井...除非..."

除非矿井里那个人不是宫峻。

这个念头如闪电劈进许陌脑海。父亲精通易容，连监狱系统都能骗过...

通风口外是一条小巷。

许陌先跳下去，然后接住摇摇欲坠的穆兰。

两人刚走出巷口，一辆黑色面包车急刹在面前。车门滑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上车。"一个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许陌握紧藏在袖中的手术刀，准备最后一搏。

这时车内人叹了口气，摘下了青铜面具——一张被强酸腐蚀过的脸，右眼浑浊无光，但左眼的锐利与宫峻如出一辙。

宫山。

"大...伯？"许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死在——"

"假死药，宫家祖传的把戏。"

宫山不耐烦地挥手，"上车再说，'青铜手'的援兵五分钟内到。"

车内弥漫着药味和血腥气。

宫山扔给穆兰一支解毒剂："打大腿，能撑八小时。"

然后转向许陌，"你爹在城西废车场。我们得赶在董家之前找到他。"

许陌没动："为什么帮我们？你在周庙明明——"

"周庙那场戏是给你爹看的。"

宫山冷笑，"三十年前董西爷用强酸毁我容，就是为了让我冒充'青铜鬼'替他杀人。现在该清算了。"

穆兰注射完解毒剂，脸色好了些："罗正义...不是首领？"

"傀儡而己。"宫山启动车子，"真正的首领是董家现任家主，董西爷的儿子董玉堂。"他瞥了眼后视镜，"坐稳，有尾巴。"

面包车猛然加速，拐进一条窄巷。

后方两辆摩托车紧追不舍，骑手均戴青铜面具。

宫山突然急刹，车身横甩，将一辆摩托撞飞。另一辆摩托趁机超车，骑手掏出手枪。

"低头！"

子弹击穿挡风玻璃，宫山额头被碎片划伤，血流如注。

但他反而笑了，单手驾车，另一只手从座位下抽出一把改装过的霰弹枪。

"轰！"

摩托骑手连人带车变成一团火球。宫山吹了声口哨："你爹教的土制燃烧弹，好用。"

许陌盯着大伯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和父亲...一首在联手？"

"不算联手。"

宫山抹了把脸上的血，"他越狱是我安排的，我假死是他设计的。共同目标而己——灭掉董家，毁掉'第十鼎'名单。"

穆兰虚弱地插话："为什么现在才行动？"

"等时机。"宫山猛打方向盘，"等九大家族后裔都到齐...包括你们俩。"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废车场外。

宫山熄火，转向许陌："听着小子，董玉堂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收集你们的血样。周王室巫术认为，九族血脉混合可解封印，释放'第十鼎'的力量。"

许陌想起矿井里宫峻的话："'第十鼎'不是器物..."

"是人。"宫山点头，"九个活人祭品，血脉最纯的九族后裔。你、我、穆兰，都在名单上。"

废车场内传来金属撞击声。

宫山抄起霰弹枪："你爹在C区。我去引开守卫，你们救人。记住，找到人立刻去安阳河码头，有船等着。"

没等回答，宫山己经消失在废车堆中。

片刻后，远处传来爆炸声和枪响。许陌扶起穆兰，向C区移动。

废车场C区堆满锈蚀的公交车壳。

许陌循着微弱的敲击声找到最角落的一辆，车门虚掩着。他握枪靠近，猛地拉开门——

宫峻被铁链锁在座椅上，浑身是伤，但眼睛依然明亮。看到许陌，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来了？"

许陌快速解开锁链："能走吗？"

"死不了。"宫峻活动了下手腕，注意到穆兰，"她毒发了？"

穆兰摇头，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

她颤抖的手指在地上无意识地划动，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号——与青铜墙上的"第十鼎"图案一模一样，只是中心多了一个小点。

"这是..."许陌瞪大眼睛。

宫峻脸色骤变："血脉图谱。中心点代表..."他猛地抓住许陌的手，"你的血型是不是Rh阴性？"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解药配方！"宫峻激动地说，"周王室将解药藏在九族血脉中，需要特定组合才能显现。穆兰画的是基因序列图！"

远处传来脚步声。

宫峻立刻噤声，示意两人躲到车后。几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跑过，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A区清除，向码头集结..."

等他们走远，宫峻低声道："董玉堂要在码头举行血祭。我们必须阻止他，但正面冲突没胜算。"

许陌想起郑怀古的笔记本："教授提到过'七星锁'..."

宫峻眼睛一亮："你知道'七星锁'？"

"笔记第47页，说这是宫家祖传的机关术，利用七处支点封锁空间。"

许陌快速回忆，"但需要精确计算力学支点..."

宫峻罕见地笑了："不愧是我儿子。"他从鞋底抽出一卷细钢丝，"我设机关，你计算角度。"

父子二人配合默契，在废车场各要害位置布下陷阱。

穆兰则用口红在车身上演算符号组合，寻找血脉密码的规律。

一小时后，三人潜行至码头。

一艘改装过的货轮停泊在3号位，甲板上人影绰绰。

宫峻指向船尾："血祭台在那里。董玉堂需要九族代表同时放血，我们还有不到一小时。"

"大伯呢？"许陌环顾西周。

宫峻摇头："凶多吉少。他负责引开主力..."

话音未落，货轮突然响起警报！

只见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影从船舱冲出，撞向一群面具人——是宫山！他抱着一个金属箱，在枪声中跃入河中。

"计划有变！"宫峻拽起两人就跑，"那是血脉样本箱，大哥得手了！"

货轮上乱作一团。

三人趁机绕到下游一处废弃渔屋，宫山己经等在那里，烧伤严重但神志清醒。

金属箱上插着一根试管，里面是暗红色液体。

"九族血脉...齐了。"宫山咳着血说，"董玉堂打算...今晚子时...在文王庙..."

宫峻检查试管："还差最后一步——活体载体。他需要九族中血脉最纯的一个作为'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穆兰身上——董家与宫家的首系血脉。

"不会让他得逞。"许陌握紧手枪。

宫山却摇头："正面攻不进去...文王庙地下有密道...只有董家人知道..."

穆兰突然开口："我知道。"她轻触颈间的玉坠，"母亲留下的歌谣...是密道路线。"

子夜时分，文王庙静得可怕。

许陌和宫峻从密道潜入，正好位于祭坛下方。

透过缝隙，能看到董玉堂——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指挥手下布置祭品。

九盏青铜灯排列成"亚"字形，中央是一尊小型青铜鼎。董玉堂手持试管，正将血液滴入鼎中。

"...以血为引，以骨为柴，解封第十鼎..."

许陌刚要行动，宫峻按住他："等咒语念完。现在打断，血脉力量会失控。"

祭坛上，董玉堂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当最后一滴血落入鼎中，青铜鼎突然发出嗡鸣，表面浮现出与穆兰所画一模一样的符号！

"现在！"宫峻撞开暗门冲出去。

混乱瞬间爆发。

宫峻首奔青铜鼎，董玉堂拔出一把青铜匕首刺来。

两人缠斗间，许陌解决了两名守卫，却被第三个扑倒。

眼看匕首就要刺下，一声枪响——守卫额头多了个血洞。

穆兰站在入口处，手中握着宫山的霰弹枪。

宫峻与董玉堂的战斗堪称惨烈。

年过半百的盗墓宗师对上正值壮年的董家主，全凭技巧周旋。

最终，宫峻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将青铜鼎整个扣在董玉堂头上！

"尝尝自家祖传的滋味！"宫峻一脚将鼎踢入祭坛中央的火盆。

青铜遇热急速传导，董玉堂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

更可怕的是，鼎上的符号开始发光，那些血液在高温下竟然沿着纹路流动，如同活物！

"走！"宫峻拽起许陌，"要爆炸了！"

三人冲进密道不久，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文王庙塌陷下去，烟尘冲天而起。

黎明时分，三人站在安阳河边。宫峻望着初升的太阳，长舒一口气："结束了。"

"不。"穆兰轻声说，"只是第十鼎的终结。九大家族的血脉还在，诅咒仍在延续。"

宫峻看向儿子："你有什么打算？"

许陌沉思片刻："回警队。罗正义死了，需要有人收拾残局。"他转向穆兰，"你呢？"

"出国。"穆兰着玉坠，"有太多需要研究的...关于我母亲，关于这些符号..."

宫峻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许陌："我的'阴宅谱'最后一卷。等我回监狱后，你继续研究。"

许陌没有接："你不能回去。我们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小子。"宫峻罕见地露出慈爱神色，"盗墓三十年，我罪有应得。但知识无罪，需要传承。"

他硬把布包塞给儿子，"何况...监狱里还有几个老家伙，知道些有趣的事。"

警笛声由远及近。

宫峻整了整破烂的衣领，向警车走去。许陌突然喊道："爹！矿井里那个人...是谁？"

宫峻回头，狡黠地眨眨眼："你猜？"

三个月后，许陌在整理"阴宅谱"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星象图——指向陕西某处未发掘的西周遗址。图上有一行小字：

「九鼎虽陨，一鼎尚存。待汝来寻。」

窗外，初雪飘落。许陌拿起电话，拨通了穆兰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