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衍秘辛

朔风裹挟着冰碴子，将天衍阁的飞檐啃出白生生的冰棱。洛云舟踏着覆满薄霜的石阶向上攀爬，每一步都碾碎凝结在青砖缝隙里的冻雪。山腰缭绕的云雾如实质般缠绕在他脚踝，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拖拽，这诡异的感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山门在浓云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朱漆剥落的匾额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穿过空荡荡的演武场，昔日师兄弟们切磋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却只剩下满地飘零的枯叶。练功石上的剑痕被积雪覆盖，只露出些许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洛云舟的目光扫过熟悉的建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禁地入口的青铜兽首双目猩红，口中喷出的白雾在寒风中凝成冰柱。洛云舟伸手触碰那冰凉的兽首，掌心传来的寒意让他微微皱眉。随着机关启动，厚重的石门缓缓升起，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古木与陈旧典籍的味道。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通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洛云舟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壁上摇曳不定。

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西周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石桌，桌上堆满了泛黄的古籍，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草药标本，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凌九霄背对着门口，长袍下摆垂落在冰凉的石板上，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他面前的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扭曲成各种奇异的形状。

“师父。” 洛云舟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惊起梁上沉睡的蝙蝠。它们扑棱棱地飞向空中，翅膀拍打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凌九霄缓缓转身，烛火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眼中满是疲惫与沧桑。他抬手示意洛云舟坐下，袖口滑落时，洛云舟瞥见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隐约渗出暗红血迹，心中不禁一紧。

石桌上的烛火突然剧烈跳动，在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光影。凌九霄伸手抚摸着一本封皮绣着玄奥星图的古籍，指腹擦过那些早己褪色的金线，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己久的记忆。“三百年前，魔尊并非世人眼中的魔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古老的岁月中传来，“那时的天衍阁，与魔尊麾下的‘星陨阁’曾是同盟。”

洛云舟感觉喉咙发紧，密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望着师父布满皱纹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映入眼帘的只有深深的凝重。

凌九霄抬手挥出一道法诀，墙壁上的符文顿时亮起，投射出一幅幅虚幻的画面。画面中，身着玄色长袍的魔尊与天衍阁初代阁主并肩而立，他们身后是浩瀚的星空，星辰之力在两人周身流转。战场上火光冲天，无数修士在他们的带领下奋勇杀敌，喊杀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在密室中回荡。

“但人心难测。” 凌九霄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烛火猛地爆开一朵灯花，将他的面容照得狰狞可怖。画面陡然一转，星陨阁被熊熊烈火吞噬，魔尊被昔日盟友围攻，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有人觊觎魔尊掌握的‘混沌星图’，诬陷他妄图吞噬天地灵气。那场围剿，天衍阁... 也是帮凶。”

洛云舟感觉有把钝刀在剜着心脏，密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他看着画面中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魔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原来自己一首敬仰的门派，竟然是制造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你手中的玉佩，” 凌九霄颤抖着指向洛云舟怀中，“正是星陨阁的信物。当年我在山涧发现你时，玉佩上的封印己松动，魔气若隐若现。我... 我原以为能将你教导成匡扶正道的侠士，化解这段恩怨。” 老人的声音哽咽，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石桌边缘，指节泛白，仿佛在极力克制内心的痛苦。

洛云舟突然想起这些年在天衍阁的点点滴滴。春日里，他在师父的指导下于开满桃花的后山练剑，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肩头；寒冬中，师父会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带着他在积雪覆盖的庭院中讲解阵法。此刻，这些温暖的回忆与眼前残酷的真相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可如今...” 凌九霄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滴落在古籍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幽冥殿与神秘组织蠢蠢欲动，他们想借你的手复活魔尊，重启混沌星图。而玄霜宫那些人...”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他们不会允许魔尊的血脉存活于世。”

密室顶部突然传来石块坠落的声响，仿佛连这座古老的建筑都在为这段尘封的秘辛而颤抖。洛云舟握紧玉佩，上面的纹路烫得他掌心生疼。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每次使用魔气，体内都会涌起一股熟悉的愤怒；为何面对苏璃月的追杀，心底总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不甘。

“师父，我该怎么做？” 洛云舟的声音坚定而决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凌九霄艰难地起身，蹒跚着走到他面前，枯瘦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去星陨阁遗址，找到混沌星图。” 老人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血腥的味道，“无论如何... 都要阻止他们。若有一天，你真的无法压制魔气...”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塞到洛云舟手中，“就用它，了结这一切。”

洛云舟猛地将老人抱住，泪水浸湿了他的长袍。密室中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而在天衍阁外，乌云愈发厚重，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