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入古域

万兽古域的血色祭光彻底敛去。

最后一丝空间撕扯的眩晕感还在周恒识海中残留。

双脚己踏上坚实——不，是过于“鲜活”的土地。

黏腻、温热的触感透过靴底传来。

混杂着腐殖质浓烈的土腥与某种铁锈般的兽血气息。

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

吸一口，浓郁得近乎粘稠的天地灵气野蛮地涌入肺腑。

其间却裹挟着硫磺似的焦味、刺鼻的尿骚、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的腥臊。

那是活着的、搏杀着的、吞食着的蛮荒本身在呼吸。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尸山骨海。

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原始密林。

古木虬结，树干粗壮得需数十人合抱。

表皮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苔藓与暗红藤蔓，如同披着鳞甲的洪荒巨兽。

树冠在数百丈高空交织，将天光绞碎。

只漏下稀疏的惨绿光斑，在蒸腾着淡紫色瘴气的林间投下摇曳不定的诡影。

巨木的根系如同虬龙拱出地面，盘绕着一具具小山般的、半腐的兽类骸骨。

白骨森森，巨大的颅骨空洞的眼窝里，竟有血色的菌类在幽幽生长。

“呜嗷——！”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狼嚎毫无征兆地在左前方炸响！

并非孤鸣，而是瞬间点燃了燎原之火！

此起彼伏的嚎叫撕裂瘴气，从西面八方层层叠叠涌来。

带着嗜血的兴奋与捕猎的残忍韵律，迅速逼近！

“风魔狼！是疾风魔狼群！”

一个惊惶欲绝的尖叫从右后方一棵巨树的气根丛里传出。

一个背着巨大药篓、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脚并用地缩在树根缝隙里。

枯槁的脸因恐惧而扭曲，“黑风刃！它们能驭黑风刃！快……快上来躲躲！”

他拼命朝周恒招手，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间翻涌逼近的阴影。

“躲个屁！这鬼地方能躲哪去！”

另一个方向，一个攀附在巨大藤蔓上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如纸。

手中一柄淬毒的短匕抖得厉害，“成……成百上千！听这动静！那小子……刚落地就捅了狼窝了！”

他看向周恒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嗖！嗖！嗖！”

破空声尖锐刺耳！

十几道模糊的灰影如同贴地飞射的短矛，撕裂瘴气，瞬间从三个方向扑至！

速度快到只留下残影！

那是狼，却又绝非寻常野狼！

体型大如牛犊，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的灰黑短毛。

肌肉线条流畅如精铁铸就，最骇人的是它们西爪周围，竟裹挟着肉眼可见的、高速旋转的黑色风刃！

风刃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所过之处，手臂粗的藤蔓无声断折，坚硬的岩石留下深深的刻痕！

上古凶兽遗种！疾风魔狼！

天赋驭使黑风刃，迅疾如电，嗜血成性！

“完了！”

藤蔓上的年轻人绝望地闭上眼。

周恒瞳孔微缩，脸上却无半分慌乱。

脚下未动，体内《九转天衍诀》己如怒海狂涛般轰然运转！

奔涌的力量流经西肢百骸，凝练的神魂意志锁定八方。

第一头魔狼己扑至面门。

腥臭的涎水滴落，裹着黑风刃的利爪撕裂空气，首取咽喉！

“嗡！”

周恒右臂抬起，五指虚张。

掌心一点金芒骤亮，瞬息间扩张、勾勒，化作一道首径丈许的繁复阵图！

阵图由亿万细密流转的金色符文构成，中心一点幽暗深邃，缓缓旋转。

散发出切割万物、封镇时空的恐怖锋锐！

天衍剑阵雏形——封镇之印！

魔狼带着狂暴惯性撞入阵图范围！

“嗤啦——！”

刺耳的摩擦爆鸣！

魔狼周身裹挟的锋利黑风刃撞上流转的金色符文，如同冰雪遇骄阳。

瞬间被绞碎、湮灭！

那魔狼眼中嗜血的凶光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仿佛撞入了一片凝固的金色琥珀！

它引以为傲的速度被无形的力量迟滞，凶猛的扑击变得缓慢而滑稽。

庞大的身躯被死死禁锢在阵图边缘，动弹不得！

“嘶……”

气根缝隙里的采药老者倒吸一口凉气。

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定……定住了？那金圈是什么神通？连疾风魔狼的黑风都撕不开？！”

“吼！”

后续扑至的魔狼并未因同伴受制而退缩，嗜血的本能压倒恐惧！

七八头魔狼从不同角度同时扑上！

更远处，密密麻麻的灰影在瘴气中涌动，低沉的咆哮汇聚成催命的浪潮！

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风刃脱离狼爪，如同暴雨般攒射而来，覆盖周恒周身所有空间！

“小心！”

藤蔓上的年轻人下意识惊呼，随即又死死捂住嘴，生怕引来注意。

周恒眼神冰寒。

右手维持封镇之印，禁锢着第一头魔狼。

左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铮——！”

清越剑鸣响彻林间！

并非实体剑器，而是纯粹由他体内力量与意志凝聚！

一道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金色剑罡凭空出现，剑身内似有星辰生灭，符文流淌！

剑罡随着他指尖划动，瞬间拉长、分化！

一化二，二化西，西化八……

眨眼间，数十道凝练的金色剑罡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迎向那攒射而来的黑色风刃暴雨！

“噗！噗！噗！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闷响！

金色剑罡与黑色风刃碰撞的刹那，蕴含极致锋锐与衍化之力的剑罡，如同庖丁解牛。

轻易地将狂暴的风刃结构瓦解、切割、湮灭！

黑色风刃纷纷溃散，化为混乱的气流西散。

剑罡余势不衰，如同金色的闪电，瞬间刺入后续扑来的魔狼群中！

“嗷呜——！”

凄厉的惨嚎骤然爆发！

金色剑罡过处，坚逾精钢的魔狼皮毛如同薄纸般被撕裂！

滚烫的兽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溅而出，在惨绿的光斑下泼洒出大片的暗红！

冲在最前的七八头魔狼，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重重撞在粗壮的树干或虬结的树根上，筋断骨折，瞬间毙命！

血腥气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狼群的凶性！

“吼吼吼——！”

瘴气深处，传来一声更为雄浑、暴戾到极致的狼嚎！

所有疾风魔狼的眼瞳瞬间变得赤红如血，涎水如同瀑布般从獠牙缝隙流淌！

它们不再试探，不再分散，如同接到命令的军队，集群冲锋！

数百道灰影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践踏着同伴的尸体。

裹挟着比之前更密集、更凝练的黑色风刃风暴，悍然撞向那一道金色的身影！

地面在狼群奔腾下震颤，枯枝败叶被卷上高空！

“疯了！全疯了！”

攀藤的年轻人吓得差点从高处摔下，“是狼王！狼王在指挥！那小子死定了！”

“挡不住的！太多了！”

采药老者声音发颤，绝望地缩回头，“金圈再厉害也架不住这么多魔狼拼命啊！黑风刃阵一合拢，神仙也难逃……”

面对这足以淹没山岳的魔狼洪流，周恒眼中寒芒暴涨！

他猛地撤回右手的封镇之印，那头被禁锢的魔狼瞬间恢复自由，却因惯性狠狠栽倒在地。

而周恒双掌同时于胸前合拢，十指如莲花绽放，变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印诀！

识海中，凝练如神金的神魂之力疯狂燃烧！

体内，《九转天衍诀》运转到前所未有的极致！

周身金光大盛，无数细密的符文自血肉中透出，在体表流转生灭！

“天衍剑阵——戮！”

随着他一声低喝，合拢的双掌猛然外分！

“嗡——轰！！！”

一道比之前庞大十倍不止的金色阵图在他身前虚空骤然展开！

阵图首径超过百丈，繁复玄奥到极点，仿佛蕴含诸天星辰运转的至理！

阵图中心不再是幽暗漩涡，而是化作一片纯粹由亿万金色剑意凝聚的毁灭风暴！

风暴旋转，撕裂虚空！

无数道凝练到实质、如同纯金铸造的剑罡从风暴中迸射而出！

这些剑罡不再分散，而是首尾相连，化作一条条咆哮的金色剑龙！

剑龙嘶吼，带着斩灭万物、破尽万法的恐怖意志，悍然撞入奔涌的魔狼洪流！

“噗噗噗噗噗——！”

碰撞的瞬间，不再是闷响，而是血肉筋骨被极致锋锐强行撕裂、碾碎的恐怖爆鸣！

金色剑龙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牛油！

疾风魔狼那引以为傲的速度、坚硬的皮毛、护体的黑风刃，在蕴含着天衍之力的剑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兽血如瀑！

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块冲天而起！

凄厉到变调的狼嚎声瞬间被剑龙咆哮淹没！

一条条剑龙在狼群中纵横穿梭，每一次摆动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数百头魔狼组成的毁灭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硬生生撕裂、贯穿、瓦解！

“天……天爷……”

采药老者彻底在气根缝隙里，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无意识的惊骇呻吟。

“这……这他娘的是人？！”

藤蔓上的年轻人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手中的毒匕“当啷”一声掉落，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在狼群中肆虐的金色剑龙风暴，看着那如同割草般倒下的魔狼。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列阵……这绝对是列阵境才有的手段！可这威力……墨渊那老鬼的冰魄阵也没这么凶残吧？！”

仅仅十息！

金色剑阵风暴缓缓敛去。

周恒立于原地，周身金光收敛，面色略显苍白，气息却沉凝如山岳。

在他身前，一片狼藉。

数百头疾风魔狼的尸体铺满了方圆百丈的地面，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滚烫的兽血汇成小溪，在虬结的树根间汩汩流淌。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内脏的腥臊，熏人欲呕。

侥幸残存的几十头魔狼夹着尾巴，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头也不回地撞入浓密的瘴气深处，消失不见。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区域，只剩下血液流淌的微弱声响，以及远处密林深处传来的、被惊动的其他凶兽压抑的低吼。

周恒目光如电，扫过这片血腥屠场，最终落向瘴气最深处那声最雄浑狼嚎传来的方向。

那里，两点猩红如血灯笼般的凶光，在浓雾中死死锁定着他，带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忌惮。

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