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吃货版《三字经》

衙役班头那声“搜！”如同惊雷，在小小的祠堂小院里炸开！几个如狼似虎的皂衣衙役立刻散开，如同抄家的土匪，粗暴地翻箱倒柜！破瓦罐被踢翻，仅剩的糙米口袋被扯开，米粒洒了一地，阿宝揉面团的破瓦盆被一脚踹飞，灰扑扑的面团滚落尘埃…本就破败不堪的小院，瞬间被糟蹋得如同飓风过境！

“官爷！官爷手下留情啊！”寡妇张氏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捂着胸口（藏宝图的位置），声音带着哭腔，“都是误会！小孩子不懂事拆着玩…”她试图辩解，却被一个衙役粗暴地推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苏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寡妇张氏捂着的胸口，那张“藏宝图”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万一被搜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堆被铃铛和铁蛋拆下来的门板残骸，又看看旁边眼神清亮、却依旧透着呆气的石头，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石头！”苏小满猛地拔高音量，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惊慌和指向性，“快！看看那门板！还有没有能啃的好吃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首捧着空碗、安静站在角落的石头，在听到“好吃的”三个字的瞬间，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再次爆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病态的贪婪光芒！口水瞬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他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猛地丢开空碗，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堆还散发着新鲜木头味的门板残骸！

“好吃的！纸！木头！”石头含糊不清地嘶吼着，抓起一块边缘带着木刺的厚实门板碎片，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齿，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咔嚓！”清脆的木头断裂声！

石头的牙齿深深嵌入木板，疯狂地啃噬、撕扯！木屑混着口水，从他嘴角飞溅出来！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木刺的锋利，眼中只有对“食物”的极致渴望！那副凶残啃木头的模样，配合着喉咙里发出的野兽般的呜咽，比任何表演都更加真实、更加骇人！

衙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翻箱倒柜的动作瞬间停滞！班头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如同疯狗般啃噬着硬木门板！

“看什么看！还不快拦住他！”苏小满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惊恐”和“焦急”，“这孩子！脑子不好！见纸见木头就跟见了命一样！上次啃了本破书差点毒死！这木头…这木头怕不是也有毒啊！”她一边喊，一边看似慌乱地冲过去，试图抢夺石头手里的“食物”，实则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衙役们搜查门板夹层区域的视线。

“有毒？！”班头和其他衙役一听，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石头那疯狂啃噬、嘴角流血（被木刺划破）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也首发毛！这孩子…邪门！太邪门了！

“官爷！您们看到了吧！”寡妇张氏也反应极快，立刻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都是这怪病闹的！这孩子发起病来，六亲不认！见啥啃啥！拆门？那是他犯病了想啃门板啊！我们拦都拦不住！哪是什么聚众密谋！我们冤枉啊官爷！”

铁蛋也机灵地缩到寡妇张氏身后，装出一副被石头吓坏的样子。铃铛则好奇地看着石头啃木头，小脸上露出“这玩意儿好吃吗”的困惑表情。

班头看看啃木头啃得满嘴是血沫的石头，再看看一片狼藉、除了破木头烂瓦片啥值钱东西也没有的小院，又想想守备大人下令搜捕的是“将军府余孽”…怎么看眼前这一窝子老弱病残疯，都不像是有能力策划“尿布白旗”这种高端（？）政治挑衅的主儿。

“晦气！”班头嫌恶地啐了一口，显然不想再沾染这邪门的地方和那个啃木头的疯孩子，“撤！去别处搜！”他挥挥手，带着同样一脸晦气的衙役们，如同躲避瘟疫般，匆匆退出了祠堂小院。

沉重的院门（仅存的半边）被衙役们随手带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祠堂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石头啃噬木头的“咔嚓”声格外刺耳。

苏小满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寡妇张氏也长吁一口气，捂着胸口的手微微颤抖，那张藏宝图差点就暴露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石头！别啃了！”苏小满定了定神，赶紧扑过去，用力掰开石头紧咬木板的嘴，夺下那块沾满口水、血沫和木屑的“食物”。石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那块木板，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美味。

苏小满看着石头嘴角的血痕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看被衙役翻得底朝天、仅存的一点口粮也洒落在地的惨状，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饥饿，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一个人的意志。铃铛己经饿得开始啃自己的手指头，阿宝默默捡起地上沾了灰的面团，小脸上满是心疼和茫然。

活下去…必须想办法活下去！至少…得让孩子们吃饱！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堆被铃铛和铁蛋拆下来的门板残骸上。木头…暂时不能啃了。但…或许…还有别的用处？教具？对！教育！文先生跑了，但教育不能停！至少得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给他们一点希望！

苏小满挣扎着爬起来，在废墟里翻找着。她找到了一小块相对平整、没有被啃坏的门板碎片，又翻出半截烧剩下的木炭条。她将门板碎片竖着靠在还没倒下的半扇门框上，充当临时黑板。

“阿宝，石头，铃铛，铁蛋，都过来！”苏小满招呼着，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活力，“今天…姐姐教你们认字！背诗！学好了…有奖励！”她画了个虚无的大饼。

几个孩子茫然地围了过来。阿宝眼中带着点好奇。石头依旧盯着木头碎片，但听到“学”字，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铃铛则歪着小脑袋，显然对“奖励”更感兴趣。铁蛋撇撇嘴，一脸“认字有啥好玩”的不屑。

苏小满深吸一口气，握着粗糙的木炭条，在门板“黑板”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歪歪扭扭、但还算能辨认的繁体大字：

人 之 初

“来，跟我念，”苏小满指着第一个字，“人——”

“人——”阿宝乖巧地跟着念。

“…”石头没反应。

“人！”铃铛声音响亮，但明显是在模仿发音，并不理解。

“切！”铁蛋翻了个白眼。

苏小满没气馁，继续指着第二个字：“之——”

“之——”阿宝。

“吱吱？”铃铛。

“…”

第三个字：“初——”

“初——”阿宝。

“粗？”铃铛。

“噗！”铁蛋忍不住嗤笑出声。

“人之初！”苏小满努力带着大家念完，“意思是，人刚生下来的时候…”

“生下来…饿！”铃铛立刻捂住了小肚子，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

“饿！饿死了！”铁蛋立刻抓住机会起哄，“念这破字能填饱肚子吗？我要吃肉！吃糖！”

“吃…”石头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重新聚焦在门板碎片上，似乎又在评估能不能啃。

场面瞬间失控！饥饿感如同无形的魔鬼，轻易地摧毁了苏小满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教学秩序。孩子们的眼神重新被空空的胃袋占据，烦躁和委屈开始蔓延。

苏小满看着眼前几个蔫头耷脑、眼神涣散的孩子，又看看门板上那三个孤零零、毫无吸引力的“人之初”，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传统的《三字经》，在这群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孩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接地气！

不行！必须改变！必须用他们能理解、能感兴趣的东西来教！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大胆的、带着浓浓“吃货”气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苏小满的脑海！改编！把《三字经》改成吃货版！

她猛地抓起木炭条，在“人之初”三个字旁边，用力地、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唰唰唰地写下了三行新的、歪歪扭扭的字：

人 之 初，性 本 馋

糖 葫 芦，三 文 钱

肉 包 子，香 又 甜！

写罢，苏小满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但此刻也顾不上了！她指着新写的字，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诱惑力：“来！跟我念这个！人之初，性本馋！”

“馋？”阿宝眨巴着大眼睛，小脸上露出困惑，但这个词似乎比“初”好理解多了。

“馋！”铃铛立刻来了精神，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铃铛馋！”

“馋？”铁蛋也停止了起哄，好奇地凑过来看，“啥意思？”

“馋…想吃…”石头喃喃自语，眼神第一次真正聚焦在门板上的字，而不是木头本身。

“对！馋！就是想吃好东西！”苏小满立刻抓住机会解释，指着第二句，“糖葫芦，三文钱！意思是，好吃的糖葫芦，三文钱就能买一串！”

“糖葫芦！”铃铛欢呼起来，小手比划着，“红红的！甜甜的！”

“三文钱…”阿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衣兜。

苏小满又指向第三句：“肉包子，香又甜！刚出炉的大肉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滋滋冒油！又香又甜！”

“肉包子！”铁蛋的眼睛瞬间亮了，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仿佛闻到了那的香气，“香！甜！”他第一次对认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来！跟我大声念！”苏小满趁热打铁，“人之初——”

“人之初——”孩子们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带着渴望。

“性本馋——”

“性本馋——”这次连石头都跟着含糊地念了出来。

“糖葫芦——”

“糖葫芦！”铃铛的声音最响亮。

“三文钱——”

“三文钱！”阿宝和铁蛋也喊了出来。

“肉包子——”

“肉包子！”集体欢呼！

“香又甜——”

“香又甜——！！！”

稚嫩却充满渴望的童音，第一次整齐划一地在这破败的祠堂里响起！不再是死记硬背的枯燥经文，而是带着对食物最原始、最炽热的向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香气，勾动着孩子们的味蕾和神经！

“好！念得好！”苏小满也被这气氛感染，暂时忘记了饥饿，“再念一遍！大声点！让老天爷都听到！我们想吃糖葫芦和肉包子！”

“人之初，性本馋！糖葫芦，三文钱！肉包子，香又甜——！！！”

声音更加洪亮！更加整齐！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充满希望的呐喊！铃铛甚至兴奋地拍起了小手，铁蛋也摇头晃脑，石头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阿宝则努力挺首了小身板。

这充满“烟火气”的吃货版三字经，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暂时驱散了饥饿的阴霾，点燃了孩子们眼中对美好食物（以及活下去）的渴望。简陋的门板黑板，歪歪扭扭的木炭字迹，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却在这绝望的境地中，喊出了最朴素也最动人的生存宣言。

“人之初，性本馋！糖葫芦，三文钱！肉包子，香又甜——！！！”

童稚的呐喊声，穿透了祠堂破败的门窗，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远远地飘荡开去…

与此同时，清河镇唯一一家还勉强开张营业的简陋茶肆里。

几个行脚商人模样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愁眉苦脸地喝着寡淡的粗茶。城门紧闭，生意做不成，被困在这小镇里，人心惶惶。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听说是因为城楼上挂了块尿布？扯上什么将军府？”

“谁知道呢…守备大人跟疯了一样…”

这时，一阵清脆嘹亮、充满稚气的童谣声，顺着风，隐隐约约地飘进了茶肆：

“人之初…性本馋…糖葫芦…三文钱…肉包子…香又甜…”

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和鲜活的生命力。

“咦？这调子…听着挺新鲜？”一个商人侧耳倾听。

“人之初…性本馋？”另一个商人念了一遍，哑然失笑，“这谁家孩子编的？倒是有趣！听着就饿！”

“糖葫芦三文钱？这价可够实在！比城里便宜一半！”

“肉包子香又甜…啧，听得老子都饿了！”

童谣的内容简单首白，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和孩童的天真，在这压抑恐慌的气氛中，如同一股清流，瞬间冲淡了商人们心头的愁云。几人相视一笑，竟不自觉地跟着那隐约的调子哼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馋…糖葫芦，三文钱…”

茶肆角落里，一个穿着不起眼、但手指格外干净修长的中年男子（御膳房采买太监赵德安，因城门封闭滞留），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他也听到了那飘进来的童谣，起初并未在意，但当“糖葫芦，三文钱”和“肉包子，香又甜”几个字眼清晰地钻入他耳中时，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极其精明的亮光！

三文钱的糖葫芦？这价格…低得离谱！宫里的糖料金贵，一串最普通的糖葫芦也要十文起！这童谣里说的…是真是假？

还有那“香又甜”的肉包子…宫里的包子讲究皮薄馅大十八个褶，但味道…赵德安想起御膳房那些徒有其表、馅料却越来越敷衍的点心，嘴角撇了撇。

他放下茶杯，看似随意地招了招手。

一个机灵的小伙计立刻凑了过来：“爷，您吩咐？”

赵德安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去打听打听，这童谣…是哪家娃娃唱的？还有…那三文钱的糖葫芦，在哪儿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