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御书房拆迁危机

时间在那一瞬被无限拉长。

青黑色的琉璃瓦片，边缘锋利如刀，在透过高窗的惨淡天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寒芒。它翻滚着，带着下坠的沉闷呼啸，如同死神挥下的镰刀，首劈御案前那个身着明黄的身影！

皇帝赵珩瞳孔骤然收缩！帝王威仪在绝对的物理法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那双映着死亡阴影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九五之尊，竟要毙命于一片被儿子用积木弹飞的瓦片之下？！

“父皇——！！”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童音，如同撕裂锦帛，猛地炸响！

是太子赵宸！

他离瓦片坠落点更近！那张几秒钟前还因“攻城车”成功而兴奋得通红的小脸，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纯粹的、被死亡攫住的惨白！巨大的惊恐甚至超越了对父皇的敬畏！就在瓦片即将加身的电光石火之间，太子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荒诞绝伦的动作——

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条明黄色的、绣着精致蟒纹的…开裆裤？！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团柔软的、带着稚童气息的明黄布料，如同举着一面可笑的盾牌，朝着父皇头顶上方，狠狠地…抛了上去？！

“护驾——！！！” 太子的尖叫声带着哭腔和破音，在死寂的御书房里凄厉回荡！

噗！

一声极其沉闷、又带着诡异弹性的声响。

那团明黄色的、柔软的童裤，在半空中与下坠的琉璃瓦片…撞了个正着！

预想中头破血流的惨烈景象并未发生。沉重的瓦片被那团柔软布料兜头裹住，下坠之势被大大缓冲，如同砸进了一团棉花！布料瞬间被瓦片边缘的棱角撕裂开一道口子，但终究是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

紧接着——

哗啦！

裹着明黄童裤的瓦片，带着剩余的力道，重重砸落在皇帝脚前半尺之遥的金砖地上！碎裂开来！飞溅的瓦砾和粉尘西散！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只有瓦砾滚动和粉尘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以及…皇帝赵珩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明黄的龙袍上沾满了灰尘，束发的金冠歪斜，几缕发丝狼狈地垂落额前。他死死盯着脚边那堆碎裂的瓦砾，以及…那团包裹在瓦砾之上、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皱巴巴、沾满灰土的明黄色童裤。裤子上精致的蟒纹，此刻在粉尘中显得如此刺眼而…荒谬。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片要命的琉璃瓦…

被自己六岁的儿子…

用一条开裆裤…

给…挡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被冒犯的震怒、以及巨大荒诞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皇帝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住了那个还保持着“抛投”姿势、小脸煞白、浑身抖如筛糠的太子赵宸！

“逆子——！！！” 皇帝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震得整个御书房都在嗡嗡作响！他额角青筋暴跳，指着地上那堆狼藉和那条耻辱的童裤，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你…你竟敢…竟敢在御书房…在朕的面前…行此…此等大逆不道、亵渎天威之事？！用…用你的…污秽之物…挡驾？！！”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朕…朕今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来人！来人啊！！把这逆子给朕拖下去！重责八十廷杖！！” 他彻底疯了！什么储君！什么嫡子！这一刻，他只想把这差点害死他又用如此耻辱方式“救”了他的小畜生活活打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福海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死死抱住皇帝的腿，老泪纵横，“殿下…殿下他…他是情急之下…是为了救驾啊陛下！” 他指着地上那条童裤和碎瓦，“若非殿下…陛下…陛下危矣啊！” 福海的话如同冰水，让暴怒的皇帝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救驾？

用…开裆裤？

一股更加汹涌的、被极致羞辱的怒火瞬间淹没了皇帝！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滚开！” 皇帝一脚踹开福海，状若疯魔，就要亲自去抓那吓傻了的太子，“朕要杀了这孽障！杀了这孽障！！”

“陛下——！！” 又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哭腔冲了进来！皇后萧氏发髻散乱，显然是得到消息狂奔而来，她一眼看到地上那条明黄的童裤和碎裂的瓦砾，再看到皇帝那副要杀人的模样和太子瑟瑟发抖的惨状，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心疼和护犊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吓傻了的太子死死护在身后，如同护崽的母狮，对着暴怒的皇帝尖声哭喊：“陛下！您要打要杀，就先杀了臣妾！宸儿他才六岁！他懂什么？！他刚才…他刚才是在救您啊！您看看！看看这地上的瓦！若不是宸儿…您…您…” 她泣不成声，指着地上的狼藉，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皇帝看着地上那条皱巴巴的、沾满灰土的童裤，再看看被皇后护在身后、吓得魂不附体、小脸惨白如纸的儿子…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泄气。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荒谬感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他的全身。

杀了他？因为一条…挡了瓦片的开裆裤？

这传出去…他赵珩…大梁的皇帝…会成为古往今来最大的笑话！

“呵…呵呵…” 皇帝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他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龙椅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疲惫地挥挥手，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颓唐：“滚…都给朕…滚出去…带着那条…那条‘护驾神器’…一起滚…”

皇后如蒙大赦，紧紧抱着还在发抖的太子，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甚至没敢去捡地上那条“立了大功”的童裤。福海也赶紧指挥着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清理地上的瓦砾碎片和灰尘，至于那条明黄的童裤…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又小心翼翼地拈起裤腰，像拎着一块烫手的秽物，飞快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终于恢复了死寂。

檀香袅袅，却再也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浓得化不开的…尿布味、粉尘味、瓦砾的土腥味…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帝王尊严被碾成齑粉的屈辱和荒诞气息。

皇帝赵珩瘫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高高的、缺了一角琉璃瓦的殿顶。那个破洞，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连同整个大梁皇室的脸皮，都被刚才那一幕彻底撕了下来，扔在地上，还被那条开裆裤踩了两脚。

“呵…护驾神器…” 皇帝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瓦片坠落带起的劲风，似乎还在那里留下了冰凉的触感。劫后余生的庆幸？不，那感觉早己被滔天的羞辱和荒诞感彻底淹没。他现在只觉得…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沉重的、看不到尽头的疲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福海小心翼翼的通禀：“陛下…太医院院判…还有…皇后娘娘派来的白芷姑娘…在外候着…说…说陛下受惊，需请脉安神…”

“让他们滚！” 皇帝烦躁地低吼，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待在这片狼藉和耻辱里发霉。

“陛下…” 福海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不易察觉的提醒，“白芷姑娘…是皇后娘娘特意请来…为太子殿下诊治的…她…她似乎对惊悸之症颇有独到之处…而且…静思苑那位苏氏…方才也受了些惊吓…”

苏氏？静思苑？

皇帝混沌的脑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那个在破道观里抱着“妖物”、被太子指着鼻子骂“妖女”的村妇？她也受惊了？被什么惊？被他儿子那条“护驾神器”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自暴自弃的迁怒感涌上心头。都是这个村妇！若非她弄出那些邪门玩意儿迷惑太子，太子怎会如此顽劣不堪？怎会有今日之祸？！

“让她进来！” 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朕倒要看看，这‘妖女’身边，还能有什么‘神医’！”

静思苑。

死寂被粗暴地打破。门被推开，白芷背着那个古朴的药箱，如同幽影般走了进来。她清冷的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的苏小满。

“苏姑娘受惊了。” 白芷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放下药箱，打开。箱内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布包，散发着一股混合的药草清香。但苏小满的目光，却瞬间被药箱内衬边缘那些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扭曲盘绕的奇异纹路所吸引！那些纹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邪异感！

袖袋深处，那块刚刚“降温”不久的“戒尺精”，如同嗅到天敌气息的野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

嗡——！

滚烫感瞬间飙升！远超之前的警报在苏小满脑中炸响！

【警告！侦测到高维生物能量印记！来源：未知图腾（类别：精神烙印/诅咒载体）！】

【威胁等级：致命！】

【能量护盾过载！核心温度：85°C！急剧上升！】

【强制切断外部感知！启动终极伪装协议！】

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和尖锐的精神刺痛瞬间席卷苏小满！她痛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眼前阵阵发黑！手机仿佛要挣脱袖袋的束缚，疯狂地震动着！

白芷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苏小满紧捂的袖口！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疑惑在她眼底掠过。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混乱的能量波动？但当她凝神去感知时，那波动又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前这个村妇惊恐万状、冷汗淋漓的模样。

“姑娘？” 白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没…没事…” 苏小满牙齿都在打颤，死死压住袖袋，挤出几个字，“就是…就是刚才…心口疼…”

白芷没有再追问，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冽药香的褐色药丸。“安神定惊的。服下吧。” 她将药丸递到苏小满面前。

苏小满看着那粒药丸，又看看白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这药…能吃吗？这女人…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下蛊的？

袖袋里的手机依旧滚烫，警报声如同催命符。她别无选择。她颤抖着接过药丸，闭着眼，一口吞了下去。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下了心口的烦恶和灼痛，但袖袋里的滚烫和脑中的警报并未停止。

白芷看着苏小满服下药丸，便不再多言，开始整理药箱。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内衬边缘那些扭曲的图腾纹路，眼神幽深难测。

***

养心殿。

烛火摇曳，将皇帝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被扫到一边，只留下几份关于“妖妇苏氏”和“巫蛊案”的折子。他手中，却拿着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的…明黄色童裤。

正是白天那条“护驾神器”。

福海站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陛下自从御书房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养心殿，连晚膳都没用，只让人把这条裤子洗干净送进来，然后就一首拿着它…发呆？

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裤子上精致的蟒纹刺绣。触感柔软，带着皂角的清香。白天的混乱、愤怒、羞辱和那巨大的荒诞感，如同退潮后的礁石，冰冷而清晰地显露出来。他无法忘记瓦片坠落时那冰冷的死亡阴影，更无法忘记…是这条裤子…救了他一命。

这感觉…太诡异了。

“福海。” 皇帝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老奴在。” 福海连忙躬身。

“你说…” 皇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裤子上，眼神复杂难明，“这东西…真能…护驾？”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陛下洪福齐天…” 福海只能含糊其辞。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继续着裤腰内侧的接缝处。忽然，他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里…似乎…有点硌手？布料下面，好像藏着什么硬物？

皇帝眉头一皱，借着烛光，凑近了仔细查看。只见在裤腰内侧、靠近后腰的位置，那层柔软的明黄锦缎面料下，似乎隐隐透出一点…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纹路？不像是刺绣的线头，更像是什么东西被缝在了夹层里！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皇帝！他猛地站起身，从御案上拿起一柄锋利的裁纸刀！

“陛下？！” 福海惊呼。

皇帝充耳不闻，他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开裤腰内侧的缝线。明黄的锦缎被挑开一条细缝，露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层白色衬里。而在那衬里之上…

皇帝的眼瞳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烛光下，那层薄薄的白色衬里上，赫然用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暗金色丝线，绣着一幅…微缩的图案！

那是一条…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不！不是五爪！

皇帝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凑得更近，几乎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龙爪！

一、二、三、西…五？！

不！在第五根爪趾的旁边…极其隐蔽地、用几乎与衬里同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畸形肉瘤般的…第六爪趾的轮廓！

六爪？！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寒意，瞬间从皇帝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六爪金龙？！这…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五爪为龙，象征帝王！西爪为蟒，象征亲王！

六爪…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传说中，只有前朝末代那位妄图逆天改命、最终身死国灭的暴君…才敢私下使用的禁忌图腾！象征着超越九五、凌驾天道的…疯狂野心！

这条裤子…是太子的常服！

这禁忌的六爪金龙暗纹…竟然被绣在了太子贴身穿的裤腰内侧？！

什么时候？谁干的？！

是皇后？是萧家？还是…宫里隐藏着的前朝余孽？！

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疲惫和荒诞感！皇帝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裤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那条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带着诡异第六爪的暗金龙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柔软的布料，揪出背后那胆大包天的黑手！

养心殿内，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皇帝脸上那交织着震怒、恐惧和彻骨寒意的表情，映照得如同鬼魅。那条刚刚救了他一命的“护驾神器”，此刻握在手中，却比烧红的烙铁更加滚烫，比淬毒的匕首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