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高塔之上

“二十八秒！”

李悦的声音在指挥中心炸开，带着金属撕裂般的尖锐。干扰器状态图上，那道象征核心熔毁的猩红曲线，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冲向代表毁灭的顶点。屏幕上刺目的红光映照着每一张失去血色的脸庞，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铁锈味。

江辰站在巨大屏幕前，脊梁挺得如同即将折断的钢枪。左半边屏幕，干扰器的能量读数疯狂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砸在人类文明的脉搏上。右半边屏幕，是李强他们攀爬的实时画面——在百米高空呼啸的狂风中，几个渺小的人影正沿着被炸得只剩扭曲骨架的通讯塔向上蠕动。塔身在远方爆炸传来的冲击波中震颤呻吟，每一次摇晃都让画面剧烈抖动，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碎片像黑色的雨点般簌簌落下。

“稳住！护盾功率最大输出！放弃所有非核心区域！”江辰的声音斩断了刺耳的警报声，冰冷、坚硬，是最后一道命令的闸门落下。

“二十五秒！”李悦近乎尖叫。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胡乱抹了一把，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敲击出绝望的节奏。

塔顶残存的平台，面积不过几平米，布满了锋利的断茬和扭曲的钢筋。风在这里不再是风，是裹挟着硝烟和死亡气息的实体巨锤，疯狂撞击着每一个附着点。李强最后一个翻上平台，沉重的单兵导弹发射器在肩上勒出一道深痕。他迅速扫视仅存的西名队员——狼眼、山猫、铁砧、扳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黑灰和汗水混合的污泥，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刀锋。

“位置！”李强的吼声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头儿！就在那里！”扳手匍匐在平台边缘，指向前方。透过厚重烟云的缝隙，外星飞船那庞大无匹的恐怖轮廓压迫着天空，底部炮口阵列如同深渊的眼瞳，正闪烁着越来越刺眼的红光。就在那红光汇聚的核心区域外围，几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的能量空洞清晰可见！像是巨兽鳞甲下暴露的致命溃疡。

“够得着，但…风太大！干扰太强！”铁砧半跪着架起粗犷的发射器，瞄准镜剧烈晃动，十字线根本无法稳定套住目标，“妈的，目标在动！像风中晃靶！”

“十…十七秒！”李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挤进频道，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李强的心沉了下去。十七秒。不够！根本不够修正瞄准锁定！他猛地看向脚下仅存的武器：两具改装过的单兵导弹发射器，三个捆扎着高爆炸药和预制破片的重型炸药包。

“狼眼！山猫！用发射器！给我压制那附近的近防炮！吸引火力！把它们给我引开！”李强吼道。

“明白！”狼眼和山猫几乎同时应声，粗壮的手臂肌肉坟起，顶着能把人掀翻的风压，将发射器架在冰冷的钢铁断梁上。瞄准镜里，飞船表面那些如同蜂窝般不断闪烁的近防炮口清晰可见。

“铁砧！扳手！跟我来！手动的！用炸药包！”李强抓起一个沉重得坠手的炸药包，冰冷粗糙的触感反而给了他一丝镇定。唯一的通路，是沿着塔顶一根斜指向天空的巨大主梁残骸。那根钢铁巨物在爆炸中扭曲变形，末端如同断裂的矛尖，首刺向飞船的方向，距离那闪烁的护盾裂痕区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却又隔着百米的死亡虚空！

“十二秒！干扰器核心外壳软化！能量逸散！”赵教授嘶哑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背景是仪器濒临解体的尖锐哀鸣。

没有时间了！

铁砧和扳手没有任何犹豫，抓起炸药包，手脚并用，如同攀爬冰川裂缝的登山者，沿着那根倾斜、冰冷、布满危险棱角和湿滑油污的钢铁脊梁向上爬去。狂风卷起他们的衣角，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脚下金属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头顶，是外星飞船巨大的压迫阴影；脚下，是百米高空的无底深渊。

李强紧随其后。他强行压下肺部火辣辣的灼痛和肌肉的尖叫，眼中只剩下那不断闪烁的裂痕——那道人类唯一的生门。

“八秒！”李悦的声音彻底颤抖破裂。

狼眼和山猫开火了！两道粗壮的能量射线拖着灼热的尾迹，怒吼着射向飞船护盾裂痕附近的近防炮群。外星飞船的反应迅疾如电，数道更粗壮的拦截光束瞬间扫来，在空中激烈碰撞、湮灭，爆开刺目的光团！

“来啊！看这边！”山猫嘶吼着，脸上带着疯狂挑衅的笑，“尝尝这个！”又一发导弹射出。

“五秒！干扰器核心……高温熔融！”赵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仪器熔毁的滋滋声和绝望的忙音。

指挥中心屏幕左半边，代表干扰器的光芒骤然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地面上，所有远程火力因失去干扰器压制而骤然失效。那道猩红巨柱般的毁灭能量束，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恶魔，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狂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朝着地球最后的护盾狂轰而下！蓝色的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啸，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暴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护盾即将崩溃！能量过载！无法抵挡下一次冲击！”防御系统的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天地将倾、万物寂灭的最后一刹！

李强爬到了倾斜主梁的最高端！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钢铁，在狂风中如同峭壁上的一棵枯草。飞船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护盾裂痕区域近在眼前，那能量波动产生的细微嗡鸣甚至能穿透风声传入耳中！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下方，铁砧和扳手在距离他下方几米处，死死钉在梁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炸药包奋力向上递送！

“强哥！接住！！！”

扳手的嘶吼声被狂风扯碎，却像惊雷炸在李强心头。

李强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凶光！他猛地松开一只手稳住炸药包引信，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主梁末端一块尖锐的凸起，身体在强大的风压下向后极限弓起，如同拉满的劲弓！

“为了地球——！”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咆哮，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将那个凝聚着人类最后希望的沉重炸药包，朝着那近在咫尺、不断闪烁的能量裂痕区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投掷出去！

炸药包划出一道短暂却凝聚着所有人类不屈意志的抛物线，在无数道惊骇交织的目光中——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穿透声响起。

那捆炸药包，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就那么突兀地、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在能量护盾上一个刚刚闪烁出现的微小空洞之中！

刹那间，指挥中心死寂无声。时间停止了流动。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处空洞。

下一秒！

轰——！！！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威能的巨大火球，从外星飞船护盾内部，从那最脆弱、最致命的接合点深处，猛烈无比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