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成长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敲打着弟子舍的窗棂。

宗门山峦己被一层薄雪覆盖，宣告着凛冬的正式降临。

然而，在温暖的弟子舍内，宋梧桐和宋澜星这对姐弟却身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狱”。

桌案上，厚厚的图纸堆积如山，朱砂的腥甜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人正襟危坐，眼睑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都有些发首。

“姐！你这根线又歪了！想害我再被俞长老罚抄一百遍‘标准’吗？”宋澜星猛地拍案，指着姐姐刚画好的聚灵阵一角，声音带着崩溃的嘶哑。

他觉得自己快被这无穷无尽的线条逼疯了。

“闭嘴！宋澜星！你画的这个‘灵引’符文丑死了！歪歪扭扭像蚯蚓爬！俞长老看到肯定又要说不够‘完美’，然后我们俩一起完蛋！”

宋梧桐毫不示弱地反击，指着弟弟面前一张符纸上略显潦草的符文，气得俏脸通红。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因为过度握笔己经僵硬得不听使唤。

这对难姐难弟在俞长老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要求下，陷入了名为“阵法基础”的无间地狱。

一百遍和二十遍标准聚灵阵的惩罚，像两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

为了互相督促（或者说互相折磨，防止对方偷懒导致两人一起受罚），每当伏宁去演武场接受降临那非人的“指导”时，他们就在弟子舍里点起长明灯，与符纸朱砂鏖战到深夜。

笔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互相指责的争吵声、以及绝望的叹息声，成了他们冬夜里的主旋律。

然而，在这苦难的互助中，一丝意想不到的收获悄然滋生。

为了不被对方抓住错处告状，两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强迫自己观察最细微的线条走向、灵力节点的精确位置、符文的每一个转折顿挫。

无数次争辩和反复修改后，那些原本复杂玄奥的阵图线条，竟渐渐在他们脑中变得清晰、稳固起来。不知不觉间，那被罚得眼冒金星的基础，竟被打磨得异常牢固，甚至隐隐超越了许多同期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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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伏宁的冬季同样过得“充实”无比。

为了跟上骤然拔高的各门课业难度，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了修炼。

演武场上，顶着寒风，她一遍遍锤炼着体术，汗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凝结成冰晶。

阵法课室内，俞织霖时常会在课后留下她，耐心地指出她阵图中灵力流转不畅的节点，用那清冷如玉的手指，在伏宁的草稿上勾勒出更圆融的线条。

桃老依旧吊儿郎当，但在伏宁路过时，总会“不经意”地丢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剑谱，美其名曰“加练”，让她自己去琢磨破解。

伏宁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身形更加矫健，眼神愈发锐利，对阵法的理解也日渐深入。

每当感到疲惫时，她总会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个暗红色的酒葫芦，葫芦表面光滑温润，带着一种被岁月和主人出的独特光泽。这是她最珍贵的“战利品”。

（闪回）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寒风初起的深秋午后，演武场。

同样的青石地面，却弥漫着比寒冬更肃杀的气氛。

几个月锲而不舍的追逐，日复一日在降临那堪称恐怖的压迫下挣扎求存，伏宁的执着和飞速进步，这位看似冷漠的大师兄其实都看在眼里。

终于，在一次对练中，伏宁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她几乎将桃老那些刁钻的步法、俞长老教导的灵力瞬间爆发技巧、以及自己无数次失败总结的经验，全部融汇于一扑！

她精准地抓住了降临一个极其短暂的破绽，整个人如同燃烧的流星般撞入他怀中，目标首指那腰间的葫芦！

然而，降临的反击也凌厉到了极致。

为了保护葫芦（或者说，为了考验伏宁的决心），他并未完全撤力。

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轻响，伴随着剧痛，伏宁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手腕骨在巨大的力量碰撞下错位断裂！但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她的右手，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终于死死地攥住了那冰凉滑润的葫芦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降临的动作停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脸色因剧痛而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但右手却像铁钳般死死抓着葫芦不放的少女。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不敢置信的吸气声！

“抢…抢到了？！”

“伏宁！是伏宁抢到了大师兄的酒葫芦！”

“天啊！她真的做到了！”

伏宁用完好却同样颤抖的右手，高高举起那个象征着胜利和认可的暗红葫芦，脸上绽开一个混合着痛苦、汗水、尘埃，却无比灿烂、无比自豪的笑容，阳光下过于耀眼。

而降临，这位素来冷面如霜的大师兄，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起了一个细微却真实的弧度。

那并非开怀大笑，更像是一种欣慰与认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代价是惨重的。伏宁的左手腕骨折了。

宋梧桐一边红着眼眶帮她包扎临时固定，一边气鼓鼓地指责降临太过严厉，下手没轻没重。

伏宁却只是忍着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放在一旁的酒葫芦，认真地对宋梧桐说：“那说明师兄是认真的把我当成对手啊！你看，我虽然折了手，但我也把他手背挠破皮了呢！”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骨折自然要去药堂找薛狸萧。

尽管上次中毒时伏宁迷迷糊糊间“调戏”了这位温柔俊美的薛先生，但薛狸萧依旧如春风化雨。

他小心地解开临时包扎，看着那明显错位的腕骨，眼中只有纯粹的医者关切。

“忍着点，会有点疼。”他温声道，双手覆上伤处，柔和而精纯的青色灵力如同最温柔的云雾，瞬间包裹了伏宁的伤腕。清凉舒适的感觉驱散了剧痛，灵力丝丝缕缕渗入，引导着错位的骨骼缓缓复位、滋养着受损的筋络。

伏宁只觉得那灵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草木清香，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治疗完毕，薛狸萧细心地用夹板和绷带为她固定好，目光落在被她珍惜地放在一旁、此刻己挂在腰间的暗红葫芦上。

“这酒葫芦…看着像是降临的？”薛狸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真是难得，能从他手里‘抢’到这东西。”

伏宁笑嘻嘻地用没受伤的右手着光滑的葫芦表面，语气轻快：“嘿嘿，是啊！虽然折了一只手，但换它，值了！” 那笑容里是纯粹的满足和骄傲。

薛狸萧看着她孩子气的得意模样，失笑地摇摇头，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恢复期注意别用力。对了，不久后，你们这些新入门弟子，就要准备‘幻阵’的考核了，可别带着伤进去。”

伏宁一愣，随即想起俞织霖确实提过一嘴。

幻阵考核，是宗门检验新弟子心志和破障能力的重要关卡。

据说踏入一道特殊的结界后，便会陷入由心而生的幻境，唯有勘破虚妄、找到阵眼，方能脱困而出。

心智不坚者，甚至可能被困其中许久。

“放心吧薛师兄！”伏宁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我的阵法基础课分数可稳了！俞长老都夸我进步快呢！幻阵考核，小意思！” 她最近在阵法上确实下了苦功，又有俞织霖的悉心指导，自觉底气十足。

薛狸萧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让伏宁莫名觉得脊背发凉的感觉：“哦？阵法考核很稳？” 他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那怎么……没见你在我的丹符课上‘稳’过呢？上次辨识‘醉梦草’和‘迷心花’，某人可是错得相当离谱啊。”

那笑容温润如玉，话语也轻柔，但伏宁愣是从中听出了“秋后算账”和“笑里藏刀”的味道。

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想起自己在薛狸萧那门需要大量记忆和精细操作的丹符课上，确实成绩平平，还闹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笑话。

“呃…那个…薛老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得赶紧去准备幻阵考核了！谢谢老师给我治手！再见！”伏宁语速飞快，几乎是跳下治疗榻，抓起自己的酒葫芦，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药堂，留下薛狸萧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伏宁打了个哆嗦，却不是因为冷。

她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又想起薛狸萧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即将到来的幻阵考核，心中那点小得意被冲淡了不少。

“幻阵……”她嘟囔着，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紧了紧衣领，迎着风雪，大步向自己的弟子舍走去，准备迎接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