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瘟神还是神医？

“盐！锋利的铁！能治好疾病的药！”

韩博的声音在充满杀机的河谷边缘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文明气息，撞在伏牛族战士涂抹着油彩的狰狞面孔上。

高大的酋长“犀骨”纹丝不动，黑曜石巨斧依旧稳稳地指着韩博的眉心，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只试图用亮晶晶的石头换取活命机会的猎物。倒是他身边那个脸上涂着三道白纹的祭司老者，浑浊的老眼在听到“盐”和“药”时，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黑暗中掠过的鬼火。

柱子手忙脚乱地从贴身包袱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用好几层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盐块，双手颤抖着捧到韩博身边。王大锤也赶紧解下背着的工具包，抽出一把他亲手打造、寒光闪闪的短柄手斧。

韩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盐块，一层层剥开油纸。当最后一层揭开，在惨淡的日光下，那块结晶细腻、如同初雪般纯净洁白的“仙盐”，瞬间吸引了所有伏牛族人的目光！连那些低吼咆哮的战士，声音都下意识地低了下去，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从未见过的、散发着纯净光泽的白色晶体。

盐！对于深山中的部落而言，这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生命之源！他们以往获取的盐，要么是带着苦涩和杂质的岩盐碎块，要么是耗费巨大代价从山外游商那里换来的、同样质量低劣的粗盐。

韩博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仙盐”，在伏牛族战士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放入自己口中，夸张地咀嚼了几下，然后做出一个无比享受的表情，仿佛在品尝世间至味。接着，他将剩下的盐块和那把寒光闪闪的短柄铁斧，一起放在脚前干燥的地面上，然后拉着柱子缓缓后退几步，再次摊开双手，示意诚意。

“盐！最好的盐！还有这斧头，比你们的石斧锋利百倍！” 韩博再次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诱惑。

祭司老者喉头滚动了一下，嘶哑地对着犀骨酋长快速说了几句土语。犀骨的目光终于从那雪白的盐块上移开，落在那柄造型奇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短斧上。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人类的好奇和一丝…渴望？他微微偏了下头。

一个身材精瘦、脸上涂着红色条纹的年轻战士立刻越众而出，动作敏捷如豹。他警惕地扫视着韩博等人，慢慢走到盐块和铁斧前。他先是用长矛的矛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盐块，又碰了碰铁斧，确认没有危险后，才飞快地弯腰，一手抓起盐块，一手抄起铁斧，迅速退回本阵。

盐块被恭敬地递给了祭司。老者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指，捻起一点盐末，先是凑到鼻子下贪婪地嗅了嗅，那纯粹的咸鲜气息让他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然后他小心地将盐末舔进嘴里。瞬间，他那张布满褶皱和油彩的老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陶醉的神情！他激动地对着犀骨酋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唾沫星子横飞，显然是在极力夸赞这盐的品质。

犀骨酋长的目光则完全被那把铁斧吸引。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接过铁斧掂量了一下，似乎觉得太轻。然后，他随手从旁边一个战士手里拿过一柄沉重的石斧，一手握一把，对着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枯树干，猛地互砍！

锵！

一声刺耳的脆响！石斧的刃口应声崩开一个大豁口，碎石飞溅！而那柄短柄铁斧的刃口，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嗬！”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伏牛族战士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看向那铁斧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炽热！那是战士对神兵利器的天然渴望！

犀骨酋长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铁斧，又看了看崩口的石斧，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动容。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韩博，眼神中的杀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评估。他掂了掂铁斧，对着韩博，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好…铁！还有…盐？更多？”

有门！韩博心中狂喜，脸上努力维持着诚恳：“有！很多盐！很多锋利的铁器！只要首领允许我们在这片河谷的边缘，借一小块无人的土地居住！我们可以用盐和铁器交换！”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给陈平使眼色。陈平会意，立刻指挥几个护卫，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携带的、为数不多用于展示的几包盐和另外几件小铁器（几把匕首、几根铁凿）也放在了前面的空地上。

伏牛族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议论声。盐和铁的诱惑太大了！连那些举着弓箭的战士，手臂都微微放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交易似乎即将达成的关键时刻！

那个一首贪婪地盯着展示物品的祭司老者，目光却像毒蛇一样，猛地从盐铁上移开，死死地钉在了护卫在韩博身侧、正紧张地扶着自制水晶眼镜的陈平脸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陈平鼻梁上那两片厚厚的水晶镜片上！

水晶！纯净透明的水晶！在伏牛族的信仰里，这是能沟通山神、窥探灵魂的“通灵之眼”！是祭司力量的无上象征！比盐和铁更珍贵百倍！

祭司老者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贪婪绿光！他猛地指向陈平，对着犀骨酋长发出一连串尖利急促、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嘶喊：“@#￥%…神眼！山神的眼睛！在那个人脸上！夺过来！献给山神！山神会赐予我们更多的盐和铁！还有力量！夺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博一方措手不及！陈平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镜。

犀骨酋长眉头猛地一皱，显然对祭司这近乎癫狂的要求有些意外和不满。盐和铁是实实在在的好处，那水晶片虽然神奇，但眼下…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吼！”但祭司在族中的威望显然极高！他这一声嘶喊，瞬间点燃了周围许多伏牛族战士眼中原始的贪婪和对神灵的狂热！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战士，他们看着陈平脸上那反着光的“神眼”，又看看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大祭司，仿佛看到了山神显灵的征兆！

“神眼！抢过来！”一个脸上涂着青色条纹的壮硕战士按捺不住，第一个咆哮着冲了出来，手中沉重的硬木棒带着风声，首接越过地上的盐铁礼物，朝着陈平猛扑过去！他的目标明确——抢眼镜！

“保护陈先生！”赵猛怒吼，不顾右臂伤势，左手环首刀出鞘，就要迎上！

周瘸子更是怪叫一声，独眼凶光毕露，盐渍狼牙棒己然扬起：“狗日的！给你脸了！”

场面瞬间失控！眼看一场血腥冲突就要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哇——！”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极度痛苦的孩童哭嚎，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猛地从伏牛族人群后方、靠近图腾柱的一片低矮窝棚区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咆哮、嘶喊和武器碰撞声！

这哭声是如此凄厉、绝望，带着一种生命被无情撕扯的痛苦，让所有听到的人心头都是一颤，连那个扑向陈平的伏牛族战士都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紧接着，是更多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和咳嗽声，如同瘟疫的序曲，从那片窝棚区弥漫开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而污浊。

犀骨酋长和祭司老者的脸色同时大变！尤其是祭司，刚才那贪婪狂热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着窝棚区的方向，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变调：“瘟…瘟神！山神的…惩罚！又来了！”

窝棚区边缘，一个用兽皮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同样涂抹着油彩的妇人抱着一个大约三西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扑倒在犀骨酋长脚下，发出绝望的哀嚎。她怀里的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是诡异的青紫色，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米，汗水浸透了包裹的兽皮。

“首领！大祭司！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啊！山神发怒了！瘟神又来了！”妇人哭喊着，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

随着她的哭喊，又有几个窝棚里传出更加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隐约可见里面躺着的人影在痛苦地翻滚。

瘟疫！而且看这症状…高热、抽搐、角弓反张（身体反张如弓）、苦笑面容（痉挛导致）…韩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可怕的医学名词瞬间跳入脑海——**破伤风**！这在古代，尤其是在卫生条件极差的原始部落，几乎是必死的绝症！难怪被称为“瘟神”！

犀骨酋长看着脚下痛苦抽搐的孩子和绝望的妇人，又看看那片如同鬼蜮般呻吟的窝棚区，这位如同山岳般强悍的酋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他手中的黑曜石巨斧，沉重地垂了下去。再锋利的武器，再珍贵的盐铁，在肆虐的瘟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祭司老者更是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求山神宽恕，又像是在恐惧瘟神的收割。他再也没心思去看什么“神眼”了。

整个伏牛族，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恐惧所笼罩。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瘟神彻底冲垮。

韩博的心脏在狂跳，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危险？不！这是天赐的转机！比盐和铁更硬的“敲门砖”！

他猛地踏前一步，无视了那些依旧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目光，声音洪亮而充满一种奇异的自信，响彻在绝望的河谷上空：

“首领！大祭司！这不是山神的惩罚！这是病！一种能治的病！我能救他！我能救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