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毒

苏砚将密信反复，纸张边缘细微的烫金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显然出自宫中造办处的手笔。沈清霜凑过来时，他下意识将信折起，却见她从怀中掏出半块令牌："方才在废墟中发现，这令牌背面的暗纹，与你信上的烫金纹路竟如出一辙。"

诏狱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苏砚将密信收入袖中："子时三刻，城郊破庙。"话音未落，忽闻长廊尽头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面色惨白的小校撞开房门："苏百户！西市绸缎庄的火势蔓延到漕运衙门，指挥使大人命你即刻..."话未说完，咽喉己插进一根银针。小校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倒在血泊中时，手中还死死攥着半张烧焦的图纸。

沈清霜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图纸残片，隐约可见"火器营"三字。苏砚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盯着尸体耳后淡青色的血管："银针淬了五毒散，是天机阁惯用的手法。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这是血手堂的嫁祸。"他的目光扫过尸体指甲缝里的暗褐色粉末，"但漕运衙门地下埋着陈年火油，寻常走水绝不会产生这种焦灰。"

更漏声中，两人策马出了城门。破庙飞檐在月光下宛如怪兽獠牙，西周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半截幡旗，依稀可见褪色的"神机营"字样。沈清霜正要踏入庙门，苏砚突然拽住她后领——三支弩箭擦着她发髻钉入石柱，箭尾缠绕的红绸上绣着展翅雄鹰，正是锦衣卫内部调兵的暗号。

"好个瓮中捉鳖。"苏砚冷笑，绣春刀出鞘的瞬间，庙内传来鼓掌声。十二名锦衣卫从梁柱间跃下，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位千户。月光照亮他腰间崭新的玄铁令，泛着冷冽的光："苏百户，指挥使大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沈清霜的软剑与绣春刀相击，溅起火花："原来你就是血手堂的幕后主使！"千户却摇头："血手堂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二十年前沈家护送的玄铁令，本就是朝廷故意泄露的诱饵，为的就是引出江湖势力，将那些心怀不轨的武林门派一网打尽。"他抬手揭开脸上人皮面具，露出沈清霜父亲生前好友的面容，"可惜你父亲太迂腐，非要追查什么真相，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苏砚的刀势陡然凌厉："所以你伪造了我父亲的家书？"千户大笑："令尊确实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不过他写给你的信，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截获。如今你看到的，不过是我临摹的仿品。"他的目光扫过沈清霜，"沈家的灭门案，你以为真是血手堂所为？不，是指挥使大人亲自下的令。"

沈清霜的剑尖开始颤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父亲将半块令牌塞进她怀中，说要去诏狱救一个人。原来从始至终，父亲都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而死。她突然发出一声清啸，软剑化作游龙，首取千户咽喉。

混战中，苏砚瞥见庙顶瓦片轻响。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却见黑袍人踏着钉尖凌空而下，玄铁令划出森冷弧线。"来得正好。"黑袍人摘去斗笠，露出满脸狰狞的疤痕，正是白天山崖边的神秘人，"沈姑娘，要不要看看你父亲最后写下的遗言？"他抛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的瞬间，月光照亮上面用血写就的字迹："清霜，勿信朝廷..."

沈清霜不顾一切地扑向帛书，却在触及的刹那，黑袍人手中银针如暴雨倾泻。千钧一发之际，苏砚横刀挡在她身前，银针尽数钉入刀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快走！"苏砚一脚踹开庙门，却见门外火把通明，密密麻麻的锦衣卫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指挥使大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中把玩着完整的玄铁令："苏砚，你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风浪？这天下，本就是朝廷的棋盘。"他抬手示意，数百张强弩缓缓抬起，"放下武器，我可以饶沈姑娘一命。"

苏砚与沈清霜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破庙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当火把重新点燃时，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胸口皆插着半块刻有"天机阁"的令牌。而黑袍人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话在夜空中回荡："棋局刚刚开始，你们以为的真相，不过是第二层假象。"

指挥使脸色铁青，正要下令追捕，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信使浑身浴血冲来："大人！火器营走水，库房里的霹雳弹全部..."话未说完，整座城池突然剧烈震动，天边炸开一片刺目的火光。苏砚望着那片火海，终于明白天机阁阁主所说的"棋局"——玄铁令不过是引子，真正的杀招，是藏在暗处的火器营。

沈清霜握紧手中的半块令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要的不是玄铁令，是天下大乱。"苏砚将绣春刀插入刀鞘，目光坚定："那就让我们，在这乱世中，找出真正的执棋人。"

夜色更深了，两人策马消失在浓烟中，身后是熊熊燃烧的金陵城，和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