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让你嫂子洗

低矮的西方桌，一圈围了十个人。

其他人偶尔和田谷雨说几句，都是日常关心的话。

只有王丽，嗓门高高的，话就没落下过。

“这个豆芽再加点醋好吃啊娘。”

“锋你尝尝，你奶做的这个好吃不。”

“小艳你坐好，你瞅你小宁妹妹吃的多大口。”

……

王丽嘴里塞着肉，不停让着自己儿子闺女夹菜，还刮带着对面被抱着喂的小宁。

田谷雨抬头看了眼王丽，眼神扫过大哥，没说话。

田学平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倒是田父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顿饭除了王丽和她两个孩子吃得热火朝天，其他人都越吃越沉默。

众人吃完，桌子上几盘子菜干干净净。

只有用大碗盛的萝卜炖肉还剩下几个萝卜片子。

田母看看自己准备的菜，有些憋得慌。

早晨她就问了，大儿子说中午不过来吃，她准备菜的时候就没算上那西口人。

她不是不舍得这些饭菜，都是自家的孩子，她只是有点烦大儿媳的尖馋。

唉。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儿媳妇的性子他们都知道的。

她只是生气。

闺女才回来，她抱着乖外孙女喂个饭，饭桌上大儿媳还不阴不阳的。

恨不得所有肉都进了她自己肚子里才好。

王丽倒是没吃饱了就走。

她慢悠悠地和田谷雨一块收拾碗筷。

嘴里却热络。

“妹子，这回得在家多住几天吧。”

田谷雨把碗摞起来。

“嗯，住几天。”

田学震从后边插嘴，“姐你刚出月子，我刷吧。”

王丽听了咯咯笑起来。

“你瞅瞅，还是咱三弟知道心疼人。”

田谷雨笑笑，“是，三弟从小就懂事又能干。”

两人己经来到院子里。

田学平往院子看了一眼，没说话。

田父点着自己搓的烟。

“老三去上学，谷雨不能碰凉水，让你嫂子洗。”

抽了一口烟。

王丽脸上的笑僵住，看着田谷雨把碗放在井边的石头上，转头看着自己。

她收起撇着的嘴。

“行，爹说的是，妹子刚出月子，金贵着呢。来来来，嫂子刷碗。”

田谷雨，“那行嫂子，我去看看小伟。”

屋里几人都没去管刷碗的王丽心里怎么嘀咕。

田学平稳当地坐着，问了妹子几句，又给田谷雨说不着急走，等着挑个周末，他送妹子回家。

田谷雨没多说，应了一声。

倒是田父，问了句，“你上回说的去镇上的事，咋样了。”

田学平复员回来就在村里教书，也是因为有爹这个村主任的便利。

上周听说镇上的中学想调两个新的数学老师过去，他就有了心思。

“我还没去镇上，想着去找找校长，看有没有办法。”

爹上次给他说，镇中学的徐校长和他爹认识，让他可以去问问。

只是他想着人家到底不认得自己，他脸皮薄，还是打算先问村校长能不能给推荐下。

田父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吐出来。

“后天镇上逢集，我去一趟。”

这意思是他亲自去找徐校长。

田学平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爹，脸上喜色难掩。

“那行，爹，要不要我请个假一块去？”

田父摆摆手，“你上你的班。”

在此之前，田父从来没有为自己或者自己家人走过关系。

唯一一次他说了句话，就是让自己复员回来的大儿子，重新进了村里的学校。

这还是因为大儿子去当兵之前，本就是村里的老师。

而这次，算是田父的第二次破例。

对于田学平这个长子，田父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

没想到大儿子没有留在部队。

这是他心底的遗憾。

田学平没坐一会儿，就带着儿子小锋一起回学校了。

田学震也听话地去了学校——他爹发了话，他再不想去也不敢。

田父去了大队部。

王丽还想留下来，看看田谷雨往娘家带了什么回来的。

结果看家里几个人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搭茬，她自觉没趣，带着闺女回家了。

走的时候抱走了她男人的军大衣。

终于清净了。

田母坐在床边，一边看闺女喂孩子，一边跟她说话。

“雨啊，月子里受冻了没？大勇搁家搭把手不？”

院子里正在拾掇锅灶的田学军竖起了耳朵。

“没受冻，娘，你别担心我了，你瞅瞅，我这不是好好的？”

田谷雨扯了扯棉袄。

“娘，我哥要去镇上上班？”

田母拿了一股麻绳开始捋。

乡下人手里都是活儿，哪有坐着闲拉呱的。

“是，我给你爹说，在村里不是怪好吗，离家近也不累。你爹说镇上总归是比村里要好的，难得有机会。”

田母说着摇了摇头。

“要是你哥上镇上学校去教学了，天天路上一趟就得骑小一个小时的车子，你嫂子还不知道该咋闹腾呢。”

田谷雨纳闷儿，“嫂子闹啥？”

“她去不了呗。你哥一去，家里肯定就帮不上多少了，唉，这里边的事多着呢。”

从大儿子提出来去镇上上班的事，大儿媳妇就在她跟前说了好几回了，意思都是家里活儿多，老大帮不上忙，想让她这个婆婆给看孩子。

她甚至还提过一嘴，说以后老大不在家，她中午就不做饭了，要过来老家一块吃。

田母又摇摇头。

到时候要真是这样，老头子肯定会拒绝的吧。

老大从结了婚就分出去单过了，她可不想和儿媳妇掺和在一块儿。

田谷雨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二弟还是天天在家呢？”

说起二儿子，田母叹气。

“是，老二没赶上好时候，村里哪有工作给他干？”

田谷雨知道，二弟初中毕业后就待业在家，这都一年多了。

去年没征上兵，二弟被打击到，变得更沉默了。

今天上午三弟还说，二弟天天去北山脚底下开石头呢。

田谷雨看到二弟磨破的手，心疼得不行。

小伟吃饱了，田谷雨扣好棉袄，把小伟小心地在怀里竖起来一点。

田学军正好进了屋，见娘和姐都没说话，他看着姐姐问。

“姐，我看你拿回来的衣裳挺多，这回是要多住一段吧。”

田母也马上看向闺女。

她还没顾得上问呢。

“那个，”田谷雨斟酌着开口，“娘，我其实，昨天和吴大勇闹了点矛盾。”

田学军一听，眉头拧了起来，和田父严肃的样子像了八成。

田母赶紧问。

“咋了？是因为啥啊？他又动手？打你哪了？还是他娘又过去欺负你了？”

田谷雨想了想，面上带上了一丝犹豫。

主要是怕编的过了娘太担心。

“娘，我疑心……他有相好了。”

田谷雨低下头，一副伤心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田学军的脸气得当时就红了。

只是这样的事，他一个没结婚的小舅子，不知道该咋说。

田母也急了，但还是先把二儿子撵了出去。

“老二你先出去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