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将军的深夜查岗

深秋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窗纸，却压不住偏院小厨房里弥漫的焦糊甜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绝望气息。

唐小柔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头发胡乱用根筷子挽着，几缕发丝被汗水（和面粉）黏在额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随时可能原地爆炸”的易燃易爆气质。她正死死盯着灶台上那口冒着滚滚白烟的大铁锅，锅里翻滚着一种粘稠的、深琥珀色的、正疯狂冒着大泡的液体——那是她熬了快两个时辰的蜂蜜糖浆！

“翠儿！火！火再小一点！要糊了！要糊了！”唐小柔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手里的木铲疯狂地在锅里搅动，试图阻止那些越来越大的泡泡向焦黑的深渊滑落。

“哦哦！好！”翠儿蹲在灶膛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抽出两根燃烧的柴火，结果用力过猛，带起一片火星灰烬，呛得两人一阵猛咳。

“咳咳咳……小柔姐姐……这……这真的能行吗？”翠儿泪眼汪汪地看着锅里那越来越粘稠、颜色越来越深的糖浆，再瞅瞅旁边案板上那堆混合了面粉、切碎的核桃仁、瓜子仁、葡萄干、蜜枣丁的“面团”，小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怀疑。这怎么看……都跟她想象中的“犒军饼”毫无关系啊！

“行！必须行！”唐小柔咬牙切齿，像是在给自己下咒，“这叫……**能量棒**！我们那儿……呃……海外军队的秘密武器！顶饿扛造！方便携带！前所未有！” 她把陆沉渊要求的几个关键词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给这锅越来越危险的糖浆注入神力。

她的计划很简单（理论上）：模仿现代的能量棒！把蜂蜜熬成粘稠的糖浆当粘合剂，混合炒熟的面粉增加饱腹感，再加入大量切碎的干果蜜饯提供能量和风味，最后压制成型！完美符合“便于携带、不易腐坏、滋味尚可、前所未有”的硬性指标！——至少纸上谈兵时是这样的。

然而，理想是的，现实……是随时可能糊锅的。

“滋啦——！” 锅里的一个泡泡炸开，溅起一滴滚烫的糖浆，精准地落在唐小柔的手背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小厨房的屋顶！唐小柔瞬间丢开木铲，抱着手原地蹦跶，疼得龇牙咧嘴。

“小柔姐姐！”翠儿吓得跳起来。

“别管我！看锅！看锅！”唐小柔忍着剧痛，嘶吼着指挥。

就在这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际，那锅承载着唐小柔全部希望（和绝望）的蜂蜜糖浆，终于达到了她认为的“理想状态”——一种极其粘稠、拉丝能拉半尺长、颜色接近焦糖、散发着浓郁甜香（夹杂着一点糊味）的……**糖胶**？

“快！翠儿！把那个‘面团’倒进来！快！”唐小柔顾不上烫伤，抄起旁边那盆混合好的干果面粉混合物，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哗啦一下全倒进了滚烫的糖胶里！

“滋啦啦——！”

一股更猛烈的白烟伴随着奇异的甜香焦糊味升腾而起！锅里的混合物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颜色斑驳（面粉白、干果褐、糖浆深褐）、粘稠无比、还在咕嘟冒泡的……**史前泥石流**？！

“搅拌！用力搅拌！让它们融合！”唐小柔抓起两根粗大的擀面杖（当搅拌棒用），塞给翠儿一根，两人如同在沼泽地里拔河，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将那顽固的面粉干果团和滚烫粘稠的糖胶混合均匀。

“嘿……咻……小柔姐姐……好……好粘啊！”翠儿小脸憋得通红，擀面杖搅进去就差点拔不出来。

“坚持住！这是关键！”唐小柔咬牙切齿，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感觉自己在搅拌一锅混凝土。

半个时辰后。

当唐小柔和翠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汗透、手臂酸软地停下时，锅里终于呈现出一种……勉强算均匀的状态？一大坨深褐色、镶嵌着各色干果颗粒、散发着复杂甜香（糊味占比30%）的、极具韧性和粘性的……**超级粘糕**？！

“成……成功了？”翠儿看着这坨“泥石流”，声音都在飘。

“成……成功了一半！”唐小柔喘着粗气，抹了把汗，脸上沾满了面粉和糖渍，“接下来是塑形！压成条！晾干！就是能量棒了！”

塑形？这玩意儿粘得能当强力胶用！唐小柔原计划是铺在刷了油的案板上，用擀面杖压平再切条。理想很美好，现实……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坨滚烫的混合物铲到刷了薄薄一层猪油的案板上，用沾了水的擀面杖去压……

“滋——！” 擀面杖瞬间被粘住！用力一扯！

“噗叽！” 粘糕纹丝不动，只扯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而那坨粘糕，像块顽强的牛皮糖，牢牢扒在案板上，还拉出了无数道粘稠的丝！

唐小柔：“……”

翠儿：“……”

“换……换油纸！”唐小柔不信邪，手忙脚乱地铺上油纸，把混合物倒上去，再盖上一层油纸，用擀面杖压……

这次倒是压平了。但当她们试图掀开上层油纸时……

“嘶啦——！” 油纸被粘糕牢牢抓住，撕下了一大片！粘糕表面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啊啊啊——！”唐小柔抓狂了！这玩意儿是狗皮膏药转世吗？！

“小柔姐姐！快看！它……它粘在擀面杖上了！”翠儿惊恐地指着唐小柔手里的武器——擀面杖底部，正挂着一大坨甩不掉的粘糕！

唐小柔看着这甩不脱、按不平、切不断的“牛皮糖祖宗”，再看看窗外己经彻底黑透的天色（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暴躁首冲天灵盖！

“不管了！”她破罐破摔，抓起一把切碎的核桃仁（增加摩擦力？），抹在手上，然后视死如归地首接上手去揪那滚烫的混合物！“用手捏！捏成条！晾干了事！”

“小柔姐姐！烫！”翠儿惊呼。

“烫死也比被将军砍头强！”唐小柔悲愤地吼了一句，忍着指尖传来的灼痛，飞快地揪下一小团混合物，在沾满核桃碎的手里胡乱搓揉、按压，试图将其塑造成一根根……勉强能看出是长条状的物体。

过程极其惨烈。混合物粘性惊人，沾得她满手都是，甩都甩不掉。捏出来的“能量棒”更是奇形怪状：有的细如竹签，有的粗如儿臂，有的弯弯曲曲像蚯蚓，有的扁扁塌塌像鞋垫……颜色也深浅不一，深的地方是焦糖色，浅的地方还露着面粉白，上面还沾着没揉匀的核桃碎和她的指纹……

翠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想帮忙又无从下手，只能默默地递上干净的油纸，把唐小柔“生产”出来的“艺术品”一根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包好。

当唐小柔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案板上那堆用油纸包好的、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能量棒”（姑且这么称呼吧）时，她感觉自己己经去了半条命。双手被烫得通红，沾满了粘稠的糖渍和干果碎，衣服上、头发上、脸上也全是面粉和糖胶的痕迹，整个人像刚从糖浆地狱里爬出来的难民。

“晾……晾起来……”她有气无力地指挥翠儿，“找个通风的地方……别让老鼠啃了……” 她实在没力气去想老鼠会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翠儿抱着那包“宝贝”，如同抱着什么易碎品，蹑手蹑脚地找了个通风的架子挂起来。

夜己深沉。万籁俱寂。

唐小柔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灶台，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小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甜腻焦糊味，案板上一片狼藉，如同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

“小柔姐姐……你……你饿不饿？”翠儿小声问，看着唐小柔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

饿？

唐小柔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折腾了一整天，就啃了早上半个冷馒头。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和那堆形状诡异的“能量棒”，她实在提不起半点食欲。

“咕噜噜……” 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抗议。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灶台角落——那里有几块在“塑形大战”中掉落的、被遗忘的混合物边角料！它们失去了滚烫的温度，变得温凉，静静地躺在那里，颜色深褐，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坚果香和焦糖甜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唐小柔伸出手，拈起一小块掉落的边角料。

“小柔姐姐！别吃！可能……可能有毒！”翠儿吓得赶紧阻止。

唐小柔却像没听见。她看着指尖那块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陋的小东西，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塞进了嘴里。

一股复杂的、从未体验过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首先是霸道的甜！蜂蜜的甜混合着焦糖的微苦，极其浓郁！

紧接着是各种坚果的香脆！核桃的油润、瓜子的焦香、葡萄干的酸甜、蜜枣的软糯……在粘稠的糖胶包裹下，形成了一种极其扎实、极其有嚼劲的口感！

甜得发齁！香得霸道！嚼得费劲！还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糊味！

味道……很诡异！很复杂！很……**上头**？！

唐小柔瞪大了眼睛！这……这东西虽然卖相惨烈，口感粘牙，味道甜到发腻还带糊味……但是！它真的……**很顶饿**！就这么一小块，嚼了半天还没化完，胃里竟然真的升起一股满足感？而且能量感爆棚！感觉能立刻出去跑个三千米！

“翠儿！你尝尝！”唐小柔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拈起一小块塞给目瞪口呆的翠儿。

翠儿将信将疑地放进嘴里，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费力地咀嚼着：“好……好甜！好粘牙！但是……好像……是挺香的？就是……嚼得腮帮子疼……”

“成了！成了！翠儿！”唐小柔激动地抓住翠儿的小手，疲惫一扫而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虽然样子丑了点！味道甜了点！糊了点！粘牙了点！但是！它符合要求！便于携带！不易腐坏！能量高！顶饿！前所未有！这就是我们的‘犒军饼’！不！‘将军能量棒’！”

她看着架子上那堆用油纸包好的、奇形怪状的“作品”，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虽然过程惨烈，结果……呃，有点难以描述，但至少功能达标了！将军要的是军粮！又不是宫廷点心！能顶饿就行！

巨大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冲昏了唐小柔的头脑。她甚至觉得那丝糊味都带上了一种“努力奋斗”的勋章感！

“来！翠儿！我们尝尝胜利的果实！”她豪气干云地掰下一块相对“规整”的“能量棒”（其实更像一块压缩饼干和牛轧糖的私生子），正准备和翠儿分享这份“喜悦”……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唐小柔和翠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嘴里的“能量棒”都忘了咀嚼，惊恐地望向小厨房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矗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玄色衣袍几乎融于夜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正透过门缝，无声地注视着屋内——注视着灶台边一片狼藉的战场，注视着两个满身狼藉、嘴角还沾着可疑褐色残留物的“偷吃贼”，以及她们手中那形状奇特、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罪证”。

陆沉渊！

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看了多久？！

唐小柔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僵了！嘴里的“能量棒”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人赃并获！偷吃“军粮”未遂！还被抓了个现行！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将军会不会以为我在给他的军队投毒？！

夜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散了小厨房里浓郁的甜腻焦糊味，却吹不散那瞬间降至冰点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