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急诊室

“……配方！”

“即刻！”

陆沉渊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最后的通牒，重重砸在唐小柔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上。配方？阿莫西林的配方？！她一个画画的，难道要当场给将军表演一个“如何从青霉菌提取抗生素”的化学魔术吗？！

“将……将军，”唐小柔声音干涩，带着绝望的哭腔，“这个……配方……它……它不是炒菜方子啊！它是……是很多很多人，花了很多很多年，在很大的房子里，用很复杂的……仙器……做出来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搜肠刮肚，试图用将军能理解的词汇描述现代制药工业的复杂。

陆沉渊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显然对这个解释极度不满。他刚想开口施压，左肩伤口处却猛地传来一阵更加剧烈、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刺痛！比刚才裂开时还要强烈数倍！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椎！

“嘶——！”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旧木箱，才勉强站稳。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

“将军！”唐小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顾不上什么配方了，连滚带爬地扑到将军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温度高得吓人！

“好烫！”唐小柔失声惊呼！再看他肩头的纱布，刚才清理时边缘就有些红肿，此刻靠近伤口的部位，竟然隐隐透出……不祥的黄绿色！ 而且，一股淡淡的、带着腥气的……异味，正从纱布下散发出来！

感染！而且是严重的感染！高烧！伤口流脓！破伤风？！这几个可怕的词汇瞬间冲进唐小柔的脑海！她之前那点消炎药和药膏，在这种程度的感染面前，简首就是杯水车薪！必须马上去医院！立刻！马上！

“将军！您伤口感染了！发高烧了！必须去看大夫！这里的……仙医！”唐小柔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去……会……会出人命的！” 她死死抓住将军没受伤的右臂，试图把他拉起来。

陆沉渊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忽冷忽热，左肩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眼神锐利（虽然有些涣散）地盯着唐小柔，声音沙哑而虚弱，却依旧带着统帅的威严：“仙……仙医？在……何处？”

“就在外面！很近！我……我带您去！”唐小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出吃奶的力气，半拖半拽地将浑身滚烫、脚步虚浮的将军从地上搀扶起来。

陆沉渊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压在她娇小的身板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灼人的热度。荧光粉的T恤（虽然没穿在身上，被唐小柔胡乱塞进了塑料袋）和亮蓝椰子树沙滩裤，此刻都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更添狼狈。

煤球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玩抱枕，警惕地跟在两人脚边，发出不安的“喵呜”声。

“撑住！将军！马上就到了！”唐小柔咬着牙，几乎是扛着将军，一步一挪地走下狭窄的楼梯。将军沉重的脚步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伴随着他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

***

小区门口打车的过程，堪称唐小柔社死史上的又一里程碑。

正值傍晚下班高峰，小区门口人来车往。一个穿着清凉（沙滩裤+没穿上衣，只被唐小柔用那件破真丝襦裙勉强搭在肩上遮挡）、身材好到爆（肌肉贲张，线条分明）、面容冷峻却脸色惨白、脚步虚浮、被一个娇小女子艰难搀扶着的长发帅哥（脚上还穿着粉白Hello Kitty凉拖），其吸睛程度堪比核爆！

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拍照！议论声不绝于耳！

“哇！这身材！这脸！模特吗？生病了？”

“穿成这样……行为艺术？cosplay？”

“那妹子好辛苦啊！扛着这么大只！”

“快看他的拖鞋！Hello Kitty！反差萌啊！”

唐小柔恨不得把脸埋进将军的沙滩裤里！她使出洪荒之力，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西十多岁的大叔，看着被塞进后座、半裸着上身（襦裙滑落）、脸色惨白、浑身滚烫、还穿着花裤衩和卡通拖鞋的陆沉渊，眼神那叫一个复杂：“姑娘……这……你男朋友？玩挺野啊？这是……喝多了还是……？”

“不是！师傅！去最近的医院！急诊！他伤口感染发高烧了！快！”唐小柔顾不上解释，急吼吼地喊道，自己也挤进后座，让将军靠在自己身上。

司机大叔看着唐小柔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又瞥了一眼陆沉渊肩上那渗着黄绿色脓液的纱布，脸色也严肃起来：“好嘞！坐稳了！” 一脚油门，车子朝着最近的市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

市中心医院，急诊科。

傍晚的急诊室，永远是人声鼎沸，充斥着孩子的哭闹、家属的焦急询问、医护人员的喊话声，以及消毒水那浓烈刺鼻的味道。

当唐小柔半拖半抱着一个只穿沙滩裤、赤着精壮上身（襦裙彻底掉在车里了）、肩头缠着染血染脓纱布、脸色惨白、高烧迷糊、脚踩Hello Kitty凉拖、长发披散的“行为艺术”型帅哥冲进急诊大厅时……

整个急诊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挂号窗口的阿姨张大了嘴。

抱着孩子哄的家长忘了动作。

连推着治疗车路过的护士都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

这视觉冲击力……太强了！也太……诡异了！

“医生！护士！救命啊！他伤口感染！高烧！快不行了！”唐小柔的尖叫声打破了死寂，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绝望。

这一嗓子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急诊大厅！

“我的天！这伤！”

“快！担架！担架！”

“急诊三室！推进去！”

“家属！先去挂号！身份证！”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迅速反应过来。两个男护工推着担架车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己经有些意识模糊的陆沉渊抬了上去。一个年轻的值班医生（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立刻上前查看伤口，看到纱布下渗出的黄绿色脓液和红肿的皮肉，眉头立刻拧紧：“严重感染！破伤风风险很高！立刻送清创室！准备破伤风抗毒素！抽血化验！通知外科会诊！快！”

陆沉渊虽然高烧迷糊，但军人的本能和身处陌生环境的警惕依旧存在。他感觉自己被抬上了一个会移动的“铁床”（担架车），周围是刺眼的白光和穿着白色“怪异服饰”（医生白大褂）的人影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毒雾”（消毒水味）！

危险！极度危险！

当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拿着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听头试图贴上他滚烫的胸膛时——

“大胆妖孽！安敢近身！”陆沉渊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尽管视线模糊，但他依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没受伤的右手如同铁钳般，快如闪电地……一把抓住了医生拿着听诊器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医生的腕骨捏碎！

“啊——！”年轻医生猝不及防，痛得惨叫一声，眼镜都歪了！

“将军！松手！那是大夫！给你看病的！”唐小柔魂飞魄散地扑上去，拼命去掰将军那如同铁铸般的手指！

“看……病？”陆沉渊眼神涣散，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手里那个连着管子的金属圆头（听诊器），声音嘶哑而充满敌意，“此……此乃……抽魂……显形……妖器？！尔等……欲害本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担架车被他弄得剧烈摇晃！

场面瞬间混乱！

“保安！保安！这里有人袭医！”有护士尖叫！

“快！镇静剂！病人有攻击倾向！”值班医生忍着剧痛大喊！

几个闻讯赶来的保安和男护士立刻围了上来，试图按住狂躁的陆沉渊！

“不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发烧烧糊涂了！他是……他是从山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以为这是害他的东西！”唐小柔急得语无伦次，挡在将军身前，对着围上来的保安和医生连连鞠躬道歉，眼泪鼻涕一起流，“求求你们！先救他！他伤得很重！他真的不是坏人啊！” 她此刻无比后悔没把将军那件荧光粉T恤给他套上！至少能遮一遮这半裸的“凶器”！

也许是唐小柔哭得太过凄惨，也许是陆沉渊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滚烫的体温确实危急，值班医生忍着痛，看着被保安按住、依旧在挣扎低吼（“放开本将！尔等鼠辈！”）的陆沉渊，最终咬了咬牙：“先打镇静！控制住！立刻清创！快！再耽误就危险了！”

一个护士拿着准备好的镇静剂针筒，动作麻利地扎进了陆沉渊的胳膊！

药液推入。

陆沉渊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布满血丝、充满警惕和杀意的眼睛，不甘地、缓缓地……闭上了。紧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只剩下沉重而滚烫的呼吸。

唐小柔看着将军终于安静下来，被迅速推往清创室，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急诊大厅里各种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点怜悯的目光如同针扎般落在她身上。

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和一张挂号单，语气温和但带着审视：“姑娘，先去挂号缴费吧。你男朋友……情况不太好，伤口感染很严重，还可能有破伤风，需要住院观察。另外……”护士顿了顿，眼神瞟向清创室的方向，“等他醒了，最好……给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这反应……太激烈了。” 显然是把将军当成了有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男朋友？心理医生？

唐小柔接过水杯和挂号单，看着上面“陆沉渊”三个字（她刚才情急之下报的名字），只觉得嘴里发苦。她看着清创室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器械碰撞声，再想想接下来高昂的医药费和如何解释将军的身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挂号单，还有口袋里那个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支付工具）……一股巨大的、无力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而此刻，清创室内。

昏迷中的陆沉渊，眉头依旧紧锁。即使失去了意识，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周围冰冷的“仙器”（医疗器械）的威胁。意识深处，一个模糊的念头盘旋不去：

‘此界仙医手段酷烈竟用铁器抽魂显形，待本将醒来定要将其净化’

***

缴费窗口前，排着长队。

唐小柔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刷手机、扫码、支付成功，心越来越沉。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手机银行APP……余额：687.35元。

再看看手里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急诊缴费单：初步检查、清创、破伤风抗毒素、镇静剂、床位押金……合计：2380元。

“……” 唐小柔眼前一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缴费大厅，最终……落在了自己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只……通体碧绿、水头极好、雕工精致的……翡翠镯子！这是她祖母留给她的遗物，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平时都舍不得戴，今天早上整理祖母遗物时鬼使神差戴上的，穿越时也带了过去，一首戴在手上。

碧绿的镯子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一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绝望的心底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