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洮辽镇守使

民国十六年（1927年）腊月，辽北的雪下得邪性，三尺厚的雪壳子埋了官道，马蹄子一踩，“咯吱”一声陷进去半尺深。张海鹏裹着貂皮大氅，嘴里喷着白汽，骂了句：“妈了个巴子，这鬼天头！”身后亲兵队长赵万福紧攥着缰绳，马脖子上的铜铃让风吹得首打转儿，叮当乱响。

洮南城门楼子灰突突地戳在风雪里，守门的兵丁缩着脖子跺脚，老远瞧见一队骑兵压过来，领头的扯嗓子喊：“哪路绺子？”赵万福一马鞭抽过去：“瞎了你狗眼！镇守使大人到任！”那兵丁捂着腮帮子，瞅清张海鹏脸上那几颗麻子，腿肚子一软，“扑通”跪进雪窝子里：“张……张统领！”

城门口卖烤地瓜的老汉忙不迭撤了炉子。十年前张海鹏剿匪路过洮南，因嫌小贩挡道，当场崩了三个摊主——这事儿辽北老辈人谁不记得？

镇守使衙门里，前任统领郭松亭早备好了交接文书，却偏在正堂摆下酒宴。火盆烧得噼啪响，郭松亭斟满三盅烧刀子：“张统领，按咱关外规矩，上任得喝‘进门三碗红’！”堂下军官们眼神乱飘，这分明是给下马威。

张海鹏眯眼盯着酒盅。郭松亭是杨宇霆的人，杨宇霆正跟少帅张学良掰手腕，这酒里……他忽然咧嘴一笑，麻坑里挤出几分狰狞，抓起酒盅连干三下，“啪”地摔碎瓷碗：“酒也喝了，印呢？”郭松亭脸色一变，却见张海鹏的亲兵己堵死了厅门，腰间的盒子炮机头大张。

当夜，郭松亭“暴病身亡”。

洮南这地界，汉蒙杂处，土匪比野狼还多。张海鹏到任第三天，蒙匪巴特尔就劫了日本满铁的货。日本领事森冈浩之拄着文明棍闯进衙门：“张桑，大日本帝国的货物……”话没说完，张海鹏一脚踹翻茶几：“小鬼子闭嘴！老子剿匪用你教？”

转头他就点了骑兵营，首奔白城子。雪原上马蹄声如雷，赵万福低声道：“大帅，巴特尔是冯德麟旧部……”张海鹏冷笑：“正好祭旗！”

巴特尔的人马在喇嘛庙里烤火，忽听庙门“轰”地炸开。张海鹏拎着捷克式轻机枪扫射，佛龛上的金漆菩萨像被子弹掀了半边脸。蒙匪们跪地求饶，他却亲手把巴特尔绑在马尾上，纵马拖了十里。血葫芦似的尸首吊在洮南城头，蒙疆各旗的王公们连夜送来牛羊犒军。

开春时，河野正首的“南满公所”悄悄挂匾。这日本特务头子专程拜会，送上一对东洋军刀：“张将军剿匪辛苦。”张海鹏着刀鞘上的樱花纹，忽然问：“听说你们关东军，在旅顺口藏了三十八厘米巨炮？”河野瞳孔一缩。

夜里，西姨太给张海鹏捶腿，娇声道：“老爷今儿咋把日本人顶回去啦？”张海鹏捏着她下巴：“你懂个屁！少帅正查杨宇霆的党羽，老子这时候跟日本人勾搭，脑袋还要不要？”窗外，赵万福的影子一闪而过。

五月，张海鹏嫁女，洮辽地界的头面人物全来了。酒过三巡，忽有兵丁急报：“大帅！嘎达梅林的人劫了军火车！”席间蒙古王公们筷子一抖——嘎达梅林是抗垦英雄，专跟军阀作对。

张海鹏摔了酒杯，红着眼珠子吼：“把送亲的吹鼓手全捆了！”众人愕然，却见他抄起砍刀劈向乐班班主：“狗日的，吹《百鸟朝凤》时多加了两个调——那是蒙匪的暗号！”血溅喜堂，原来那班主竟是嘎达梅林的内应。

三日后，骑兵三十二师血洗科尔沁草原。嘎达梅林妻子牡丹被俘，张海鹏亲自审讯。牡丹一口啐在他脸上：“草原上的狼，不吃倭奴的剩饭！”当夜，牡丹的尸首被扔进狼群。

入秋时，少帅密令抵达：“调张部入关。”张海鹏把电报搓成烟卷点了，烟气熏得他眯起眼。赵万福小心翼翼问：“大帅，咱……”张海鹏突然暴起，烟头摁在他手背上：“入关？入他娘！老子走了，洮南这块肥肉还不得喂了日本人？”

窗外，南满公所的灯笼在风里晃，像悬着的血滴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