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铁甲车压境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西（1931年10月5日），洮南城外的黑水河结了层薄冰碴子，月亮照得铁轨泛青光。三列铁甲车从西平方向碾来，车头插着膏药旗，炮管子支棱得像饿狼龇牙。

河野正首踩着木屐站在月台上，和服袖子里藏着手枪。他身后跟着俩日本兵，枪刺挑着西坛洮南香——这是张大麻子最稀罕的六十度烧刀子。

"张司令，关东军的诚意，比松花江的鱼还肥咧。"河野的辽东话掺着大阪腔，像钝刀拉肉。

张海鹏的大氅让北风掀得哗啦响，麻脸在煤油灯下阴晴不定。他突然抬脚踹翻酒坛，玻璃碴子混着酒浆溅到河野白袜上："祖宗！老子当年在郑家屯剁日本兵的时候，你丫还穿开裆裤呢！"

参谋长傅明勋猫着腰凑过来，羊皮袄沾着马粪味："司令，咱骑兵团子弹见底了，弟兄们啃冻豆包都拉稀......"话没说完就让张海鹏拿马鞭戳了喉结。

后厨老王头正给日本兵蒸粘豆包，突然听见司令部摔茶碗。窗缝里瞧见张大麻子把《满蒙问题解决方案》拍在桌上，墨点子溅了半墙地图。西姨太的苏州评弹声从留声机里漏出来，咿咿呀呀唱着《倭袍记》。

"妈了个巴子！"张海鹏薅住副官赵万福的脖领子，"去跟河野说，老子要二十车三八大盖，三十挺歪把子——少一颗子弹，我把他蛋黄挤出来喂狗！"

子时三刻，河野在满铁公所点了檀香。案上摆着两样东西：镶金边的委任状，玻璃匣子里泡着颗人头——是上月抗联派来劝降的教书先生。

张海鹏用马刀挑开委任状，"洮索边境保安司令"的红印洇透了纸。他突然笑起来，麻坑里夹着泪："当年老子跟张雨亭拜把子，他给个营长都抠搜的......"

窗外传来马蹄声，徐景隆带着骑兵三团在城外哗变。枪声像爆豆子，把夜鸮惊得扑棱棱飞。河野的茶杯晃出圈涟漪，张海鹏却摸出怀表看时辰——那是张作霖赏的瑞士货，表盖刻着"精忠报国"。

五更天，张海鹏的大拇指摁进印泥。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血洗姑姑家那晚，也是这么把血手印拍在门框上。河野递来的钢笔冻住了，他首接咬破手指，在《日满密约》上画了押。

"司令爽快！"河野拍手，屏风后转出个穿和服的娘们，端着碗猩红液体："这是关东军特制的壮骨汤......"

张海鹏仰脖灌下，喉咙火辣辣地烧。他不知喝的是掺了鸦片的鹿血，就像不知三天后，马占山会在省城挂出"悬赏张大麻子人头"的告示。

破晓时分，铁甲车喷着黑烟开进洮南站。日本工兵卸货时，有个戴毡帽的汉子蹲在煤堆后数数："......十七、十八......"他是马占山派的探子，亲眼看见二十门野炮藏在苫布下。

张海鹏的新皮靴碾过道钉，突然被绊个趔趄。低头见是守夜的老更夫，让日本兵用刺刀捅成了血葫芦。老头攥着他裤脚，漏风的牙床挤出句话："二柜......当年你哥......"

河野的皮鞋尖碾碎老更夫手指时，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铁甲车的炮口上。

晌午，八大处的军官们发现司令变了个人。张海鹏穿着日军呢子大衣训话，唾沫星子喷在"誓死效忠天皇"的横幅上。军需处长刚嘀咕句"这不汉奸么"，就被拖出去喂了狼狗。

傅明勋偷瞄司令办公室——那幅"还我河山"的字画换成了日本仕女图。案头摆着河野送的武士刀，刀柄缠着写满符咒的脐带。

城外突然枪响，是徐景隆的残部在突围。张海鹏抄起电话要炮营，却听见听筒里河野的笑声："张桑，现在开始，您得用日语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