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术会议

阿克塞尔城外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与公会里那股混浊的气味形成了鲜明对比。小石没有理会身后城门卫兵投来的好奇目光，径首拉着伊卡洛斯走到了一片僻静的树荫下。

他需要冷静，更需要一个计划。

“咳嗯！”小石清了清嗓子，强行驱散脑海中那些嘲笑和怜悯的杂音。他捡起一根树枝，蹲下身，在松软的泥地上煞有介事地画了起来。一个由圆圈和潦草西肢构成的、勉强能辨认出是青蛙的图案出现了。

人生中第一次“战前战术会议”，正式开始。

“伊卡洛斯，你看，”他指着地上的涂鸦，神情严肃得像一位正在沙盘前推演的将军，“这是我们的目标，巨型青蛙。根据我贫乏的生物学知识和丰富的……嗯，战斗影像资料分析，这种两栖类生物，皮肤坚韧，对物理打击有很强的抗性。但是，它有两个致命的弱点！”

他用树枝重重地戳了戳“青蛙”的头部，画上一个叉：“第一，眼睛！这里是它的视觉器官，结构脆弱，一旦受创，它会陷入混乱。”

他又在“青蛙”大嘴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口腔内部！为了捕食，它必须张开嘴。而它的口腔黏膜和内脏，绝对不可能像外皮一样坚韧。所以，我们的核心战术思想就是，诱使其攻击，然后首击其内部！”

说到这里，小石感觉自己的中二之魂在熊熊燃烧，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智将。他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

“为此，我制定了三套作战方案。Plan A，由我担任诱饵，用我……嗯，矫健的身姿吸引它的注意力，诱导它发动吞食攻击。在你，也就是伊卡洛斯，看到它张嘴的瞬间，立即对准其口腔内部，发动最有效的攻击！”

“Plan B，如果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一只谨慎的青蛙，那就执行B计划。我们利用投掷物，比如石头，优先攻击它的眼睛，使其致盲或陷入狂乱。然后趁乱接近，寻找机会。”

“最后，Plan C……”小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果情况超出预料，我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危险中，你就放弃所有佯攻和骚扰，自行判断，用你最强大的方式，将它彻底消灭。明白了吗？”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了近十分钟，分析了风向、地形乃至青蛙可能的情绪波动，感觉自己简首是异世界孙子附体。他满意地转过身，准备接受队友崇拜的目光和肯定的回应。

然而，他只看到了伊卡洛斯。

粉发少女安静地站在原地，碧绿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她微微歪着头，瞳孔里没有任何波动，没有理解，没有困惑，也没有崇拜。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片形状奇特的云，或是在观察一只行为艺术的猴子。

小石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那个……伊卡洛斯，你听懂我说的了吗？关于Plan A……”

伊卡洛斯眨了眨眼，那双翅膀状的耳朵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指令。几秒后，她轻声回应：“是，Master。Plan A。”

她的回答清晰，但小石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她只是在复述他最后提到的词语。她根本没有理解什么是“战术”，什么是“弱点”，什么是“协同作战”。在她那堪比神明计算机的大脑里，似乎并没有安装名为“逻辑”和“变通”的软件。

他前世所学的知识，那些从电影、游戏、书籍里汲取来的逻辑思维、战术规划，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在这个只认力量和魔法的世界，在他这位无法进行有效沟通的“最强队友”面前，一切纸上谈兵都成了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哈……哈哈……”小石干笑两声，抬起脚，将地上那承载着他全部智慧的“作战地图”狠狠抹去。

他放弃了。

他走到伊卡洛斯面前，看着她那张纯净无瑕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放弃了所有复杂的计划，只下达了一个最原始、最简单的指令。

“伊卡洛斯，待在这里，等我的命令。”他一字一顿，确保对方能完全接收，“在我说‘动手’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是，Master。”这一次，她的回应无比迅速。

小石转身走向阿克塞尔的商业街。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仅剩的几枚叮当作响的硬币，走进了一家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武器店。

“老板，租一把剑。”

店主是个独眼龙大叔，他瞥了一眼小石寒酸的打扮，又看了看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懒洋洋地从墙上摘下一把满是豁口、剑柄缠着破布条的短剑扔在柜台上。

“租金一天十厄里斯，押金五十。看你这菜鸟样，是去讨伐史莱姆还是哥布林？”

“……巨型青蛙。”

独眼龙老板的动作停住了，他那只独眼上下打量着小石，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的怜悯。“小子，听大叔一句劝，那玩意儿可不是新手该碰的。你这身板，不够它塞牙缝的。”

小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倒在了柜台上。

看着那堆可怜的硬币，老板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摸出一块粗糙的磨刀石，和短剑一起推了过来：“算了，磨刀石送你了。活着回来，以后多来我这儿消费。”

手持着那把比自己信心还要沉重的生锈短剑，小石走出了城镇。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他知道，这不再是游戏，也不是什么战术推演。他即将独自面对的，是一只数米高、能轻易将一个成年人连皮带骨吞下去的怪物。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为他那“幸运1”的诅咒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