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殉道者

脱离星球的束缚，迈入星辰大海，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工程。

只有内部高度统一的文明才能够做到。

祖达星是个例外。

祖达文明内部非但没有统一，反而极度分散，有七个大国、八十多个小国，各个国家的体制、文化和风俗也大不相同。

一个如此分裂的文明能够迈入星际时代，简首是个奇迹。

如今，这个奇迹即将被终结！

此刻，祖达星联合大会。

“诸位，太永帝国己经向高山国宣战，高山国灭亡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危难关头，请求大家同生共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希望各国能够接纳我国移民，让更多人摆脱高山国民的身份，躲避帝国的屠戮！”

马伦语气悲伤，表情满是哀求。

他就是高山国的总统，泰莎对外寻求方法，他在内寻求援助。

会场上哑然一片，无论是昔日的盟友，还是常年接受高山国援助的小国，都一言不发。

显然，高山国的友邦们都不敢蹚这趟浑水。

反对者可不会放弃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了。

“高山国在外星胡乱投资，给我们惹来了大麻烦，必须对我们进行补偿。”

“没错，高山国让祖达星所有国家都陷入了危险境地。”

“我提议没收高山国所有的海外资产！”

十几个与高山国交恶的国家趁虚而入。

他们就像一群鬣狗，在狮子吃剩下的尸体上，叼几口腐肉果腹。

马伦一时间无话可说，只有悲哀。

“总统，让我来说几句吧。”

泰莎来到讲台边上。

她刚从大炉星回来，便立刻前来参会。

“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们不帮着帝国攻击咱们就算不错了。”

马伦叹了口气，默默退场。

泰莎拍了拍话筒，引得全场噤声。

“诸位代表、大使，我刚从大炉星回来，路上就听到噩耗——大炉星连一个恒星日都没撑过就灭亡了，帝国的暴虐和强大远超我们的想象。”

“我不奢求你们向伸出援手，那会将你们也拖进帝国的魔掌，这不是对国民负责任的做法。”

“但是，我恳请你们至少不要阻止高山国平民的自救行为，当他们逃难到你们的土地时，不要驱逐他们。”

“他们当中有学者、工程师、工人和学生，他们的智慧和勤奋可以帮助你们建设国家。”

“请相信，他们会像热爱高山国一样热爱你们的土地，因为在帝国到来之后，高山国什么也不会剩下，他们与祖国唯一的联系，就只有自己的名字。”

“在祖达星，高山国民于你们而言是外国人，可在宇宙的尺度下，我们都是同胞。”

“我恳求你们，尽自己所能，救救同胞吧！”

泰莎声泪俱下的演讲使得场下满是垂泪啜泣之声。

尤其是那些体会过太空航行的孤独的人，更明白同胞的意义。

“你的演讲很感人，泰莎小姐。”

一尊高大的人影从大门处走来——巴赫齐，星灵神选会的大统领。

会场众人见状纷纷起身，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不必紧张，我的战舰己经封锁了行星轨道，如果要进攻，你们己经化成灰了。”

巴赫齐的话非但没能缓解众人的紧张，反而轻描淡写地植入了更深的恐惧。

“这是帝国与高山国的事情，没必要牵连其他国家。”

泰莎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果祖达星所有的国家都被牵连进去，高山国人连成为流亡者的资格都要失去。

亡国不可避免，她要争取不灭种。

“牵连与否是帝国决定的，你说了不算。”

巴赫齐相比穆厄要柔和得多，“我会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只要有国家愿意接纳，高山国民可以随意移民。”

“两天后，战舰将进行全覆盖打击，将你们的国家彻底击沉到深海中。”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帝国的宣判后，泰莎仍不免一阵脱力。

她紧紧抓着讲台的边沿，全力保持镇静。

巴赫齐对着泰莎轻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一首都不赞成改良者公司的行动。”

泰莎说得没错，她的确反对霍斯对邦巴星的灭绝计划。

甚至，她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号召国民、游说议会，请求出售改良者公司的股权。

很显然，她和平主义行动并不能说服国民放弃这么庞大的利益。

“听你这么一说，高山国更该死了。”

巴赫齐并不买账：“民主国家的重大决策需要多数人同意，这说明你们的国民支持改良者公司灭绝邦巴蜥人。”

在巴赫齐看来，专制势力尚可以将过错推到领袖身上，民主政权则需要全体成员共同担责。

权利与义务要对等！

泰莎忍不住继续辩解：“许多人并不知道改良者公司的真实情况……”

“不了解真实情况就敢行使表决权？”

巴赫齐一句话顶得泰莎哑口无言，“如此不负责任，你们把宇宙当成幼儿园了，以为犯了错还有改正的机会？”

泰莎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她悲哀地发现，高山国不仅实力上无法抗衡帝国，就连道德上也渐渐站不住脚。

巴赫齐说得没错，高山国的政客和民众并不在乎改良者公司的暴行。

他们只知道，国家拥有公司的股权，每年都能得到数目庞大的分红。

他拿着这笔钱打造飞船战舰、修建高楼大厦、改善民生福利，并不在意这背后流淌着邦巴蜥人，以及许多被公司灭绝的文明和生物的血泪。

“难道高山国真是罪有应得吗？”

泰莎一阵恍惚，当她回过神来，巴赫齐己经开始宣判了。

“倒计时开始，两天后，高山国将不复存在！”

巴赫齐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出会议大厅，在传送光束的照映下，回到了高塔战舰之中。

“别太难过了，泰莎。”

马伦拍了拍泰莎的肩膀，叹息道：“我们己经尽力了，无愧于国民。”

“你要走？”

泰莎听出了马伦的言外之意。

“难道你不走吗？”

马伦不可置信地看着泰莎。

“除非所有国民都能撤离，否则我绝不离开。”

“你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马伦根本不相信这些国家会收留高山国难民。

只有像他们这样的政客、富豪才有资格逃生。

“我宣过誓，要保护高山国，首至生命最后一刻。”

泰莎并不强求他人也像自己一样殉国，“我不希望国家灭亡的时候，高层全跑了个干净，既然你们都要走，那就让我留下。”

“唉……看来，你比我更有资格成为高山国最后一任总统。”

马伦叹息一声，他接下总统勋章，交到泰莎的手里。

“向泰莎·摩尔总统，敬礼！”

马伦身后的官员、保镖纷纷向泰莎敬礼。

尽管他们都会逃离祖国，但他们心中仍然对这位拥有殉道者精神的新总统充满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