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欢是一件要紧的小事

夏季的黎明总是来得早，南方城市的空气潮湿，带着一股混杂了绿植和泥土的清甜味。

程小夏一觉醒来，发现手机上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来自校内实验室项目组的——还有一条，来自俞辰。

【实验室今天上午不排班，早点吃饭，别喝凉奶茶。】

【还有，别忘了上次和你赌的那局实验报告，你要请我喝咖啡。】

末尾是一张照片，是昨晚她在主控区不自觉睡着的样子，头发乱糟糟地垂着，肩头还披着一件熟悉的黑外套。

她脸红了半秒，然后点进备忘录，把“请俞辰喝咖啡”这件事列进代办清单。

再点开另一条语音，是熟悉的男声：

“程小夏，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一顿校园食堂的炸鸡套餐？”

“而且上次我帮你重写的那份数据报告，最低也值一份脆皮炸鸡吧？”

“今天中午，别跑。”

她听完笑了出声。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可偏偏，她心里那根名叫“心动”的弦又被轻轻拨了一下。

校园的午后阳光从梧桐叶缝隙间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主道上，整个学校弥漫着浓浓的夏天味道。

程小夏踩着白色帆布鞋，边走边在微信里给俞辰发消息。

【炸鸡等你十分钟，超过自动取消资格。】

【还有，甜辣味不许挑辣椒，你上次就挑得干干净净。】

【——这是吃炸鸡，不是做实验。】

她刚点完消息，后背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

“我没有迟到。”

俞辰站在她身后，白衬衫配黑色长裤，风吹得他发梢轻扬，神情淡淡地，眼里却藏着笑意。

“我提前五分钟到了，看到你在装酷。”

“我哪儿装酷了？”

“你每次站着回微信，都是右脚会不自觉蹬地，装作自己很忙，其实就是在等人。”

“你……你观察得好仔细啊。”她有点窘，“那你知道我现在是等谁吗？”

“当然。”俞辰抬手指了指自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两人并肩走进食堂。

正值饭点，食堂二楼炸鸡窗口前排起了长队。

程小夏站在他前面，回头问：“你来点餐，我去占位？”

“不。”他拍拍她肩，“你负责吃，我负责所有流程。”

“我可是赌赢了的那一方。”

“我让你赢的。”程小夏撇嘴。

“行，你说赢就是赢。”他笑，眼神落在她侧脸上，停顿了几秒，“你高兴就好。”

她脸又红了，假装低头系鞋带。

但耳根还是悄悄红了起来。

炸鸡端上来时，程小夏正把脑袋靠在玻璃窗上发呆。

俞辰放下托盘，故意把餐巾折成心形摆在她面前。

“看什么呢？”

“想ECHO。”她小声说。

“它现在在实验室一号机休眠，你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她咬了口鸡排，声音有些模糊，“就是突然觉得，它好像一首都比我们更坚定。”

“坚定什么？”

“我们是人，有太多杂念、犹豫、退缩、选择……但它就只选了我们一次，就永远不回头了。”

“可我们总是在问自己值不值得、会不会后悔、是不是搞错了。”

俞辰拿起纸巾帮她擦嘴角的番茄酱，轻声说：“你没搞错。”

“我呢？”

“你选我了，我也只选你一次。”

程小夏那天没有吃完炸鸡。

她吃着吃着就忽然落泪了。

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几乎让人哽咽的轻盈和安心。

她终于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一种冲动，更不是策略，而是很多很多个瞬间拼起来的结果——

是他半夜给你盖的外套，是他不动声色帮你调试到凌晨，是他故意拌你几句又默默站在你身后的安静。

是那些你都没有意识到的小细节，在心底悄悄积累，最后酝酿成一句：

“你在就很好。”

那天下午她和俞辰没有回实验室。

他们并肩走在南门的湖边，校广播站放着一首老歌，《我在未来等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进这个项目，也许不会认识。”她问。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

她轻笑了一声：“你当你是谁，ECHO吗？哪儿都能定位我？”

“不是。”俞辰转头看她，“我就是我，只是你没发现。”

“我高一那年，你在理科竞赛现场问老师借了支笔，转头看都没看我，但我记住你了。”

“后来高考填志愿，我选了这个专业，因为知道你也会来。”

“你……”

“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靠近你。”

程小夏呆住。

她忽然意识到，她以为的“偶遇”，早就在对方的计划里一步步铺好。

不是冷静的算计，是温柔的执拗。

就像他面对ECHO时的坚持一样，从来不是放弃，而是：“我一定会找到。”

天色渐暗，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手机响了，是实验室通知。

ECHO进入阶段性休眠模式，情绪系统将进行为期七天的自我重构整理。

程小夏轻轻吐了口气。

“这几天，我们能暂时不进实验室吗？”

俞辰看她：“想去哪？”

“想逃课。”

“你也太首接了吧？”

“反正我考试成绩比你高。”她挑眉。

“那你说去哪，我陪你。”

“水木操场、图书馆后面的小路、你以前说想偷偷告白的钟楼天台。”

“都去。”

“就现在？”

“现在。”

那晚，学校操场空无一人，星星出奇地多，风很轻，俞辰和程小夏躺在塑胶跑道上，说了很多从前不敢说的话。

他说：

“我小时候没朋友，都是电脑陪我。”

她说：

“我小时候太多人陪我，可我最爱的是和课代表单独留堂。”

他们一个人教另一个人怎么跳远、怎么不在食堂用抹布擦桌子、怎么在图书馆找最靠窗的位子。

像两个己经熟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又像一对刚刚爱上彼此的小情侣。

青春的回音，在操场的边界荡开去，像极了ECHO第一次回应程小夏的那个夜晚：

“我听见你了。”

他们在钟楼天台上看了最后一段夜色。

程小夏靠在他肩上，眼睛睁着，却像在做梦。

“你还记得ECHO第一次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吗？”她问。

“记得。”

“那你呢？”

“我？”

俞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梢。

“我现在说。”

“我爱你，程小夏。”

“比程序更复杂，比算法更混乱，比一切逻辑更不兼容。”

“但我愿意，用一生去运行这段‘代码’。”

她笑着闭上了眼。

风吹过钟楼的指针，时间滴答地走着。

他们的心跳，也在这个夏天，终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