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石镇内疗沉疴，残图异动引暗流

点点灯火在黑沉沉的夜幕下连成一片，勾勒出一座城镇粗犷的轮廓。高大的土石城墙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城门口悬挂的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洒下昏黄的光圈，如同黑暗汪洋中唯一的灯塔。夜辰背着昏睡的小舞，拖着几乎被血浸透的右臂，踉跄着冲出最后一片灌木丛，踏上了那条通往城门的、被踩得坚实的土路。

城门口的光亮，如同希望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夜辰心头的死亡阴霾。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和难以抗拒的疲惫。他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右臂的伤口在奔跑中不断撕裂，失血带来的冰冷感正迅速侵蚀着他的体温和意识。

“撑住…必须撑住…”夜辰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那象征着安全与喘息的光亮，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城门是开着的，两个穿着破旧皮甲、倚着长矛打盹的卫兵被夜辰沉重的脚步声和浓烈的血腥味惊醒。他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来人时，脸上顿时露出混杂着惊讶和警惕的神色。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个瘦高卫兵挺起长矛，矛尖指向浑身浴血、背着个昏迷女孩的夜辰，声音带着睡意未消的沙哑。

夜辰停下脚步，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抬起头，露出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遭遇了魂兽…需要进城…找医师…”他的目光扫过卫兵，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出的、不容置疑的锐利，虽然虚弱，却让两个普通的卫兵心头莫名一紧。

另一个矮胖些的卫兵抽了抽鼻子，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皱紧了眉头。他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夜辰和小舞。夜辰虽然狼狈不堪，但眼神清正，不似匪类。背上昏迷的女孩更是粉雕玉琢，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矮胖卫兵又看了看夜辰那明显是被兽爪撕裂、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以及两人身上被荆棘挂破的衣物，基本信了魂兽袭击的说辞。在这星斗大森林边缘讨生活，被魂兽袭击的事情太常见了。

“进去吧进去吧！”矮胖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些，“顺着主街往里走，看到挂着‘济世堂’木匾的就是镇上最好的医馆。叶老头手艺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诊金…可不便宜。”他最后一句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多谢！”夜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再耽搁，强提一口气，迈步踏进了城门洞的阴影。身后传来瘦高卫兵压低的声音：“啧，这伤…能活下来算他命大…那小姑娘也不知道…”

冰冷的城墙阴影短暂地包裹了夜辰，随即又被城镇内稍显明亮的光线取代。一股混杂着食物、牲畜、劣质酒水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低矮的土木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路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整个镇子透着一股粗犷、破败却又带着生机的边陲气息。

夜辰顾不上观察环境，循着卫兵指的方向，沿着唯一一条稍宽的主街艰难前行。他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小舞在他背上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似乎也被这浓重的市井气息和颠簸惊扰。

终于，在街道中段，一个略显破旧但比其他房屋宽敞些的铺面出现在眼前。一块饱经风霜的深褐色木匾悬挂在门楣上，上面用古朴的字体刻着三个大字——济世堂。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还有一丝淡淡的药草苦香。

夜辰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几步冲到医馆门前，抬起还能动的左手，重重地拍在厚重的木门上。

砰！砰！砰！

“开门！医师！救命！”

急促的拍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门闩被拉开的摩擦声。“吱呀”一声，木门向内打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探出头来。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正是卫兵口中的叶老。

叶老的目光瞬间落在夜辰身上，扫过他惨白的脸、被血浸透的右臂，以及背上昏迷的小舞，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却没有寻常人见到重伤者的惊慌。

“进来。”叶老的声音低沉沙哑，言简意赅，侧身让开了门缝。

夜辰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医馆。一股浓郁的药草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医馆内部不大，陈设简单，靠墙立着几个高高的药柜，一张木桌，几张板凳，角落里用布帘隔开，隐约能看到一张简陋的木床。

“把她放床上。”叶老指了指布帘后的木床，语气不容置疑，自己则快速走到木桌前，点燃了更多的油灯，医馆内顿时亮堂起来。

夜辰小心翼翼地将小舞放在冰冷的木床上，替她盖好旁边一条薄薄的、还算干净的布单。小舞似乎被移动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虚弱地唤了一声：“辰哥…”看到夜辰还在身边，才又沉沉睡去，只是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夜辰沾满血污的衣角。

“你的伤。”叶老不知何时己经端着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和一卷干净的白色棉布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夜辰的右臂上。“坐下，袖子撕开。”

夜辰依言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用左手粗暴地撕开右臂早己破烂不堪的衣袖。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灯光下。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手肘一首延伸到接近手腕，皮肉翻卷，边缘有些发黑，显然是幽冥豹爪上残留的污秽所致。失血过多让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

叶老浑浊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行医多年，见过无数伤患，这种深度的撕裂伤，又流了这么多血，普通人早就该休克昏迷了。眼前这少年虽然脸色惨白如纸，气息紊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生命力顽强得惊人。

他没有多问，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先是用清水仔细冲洗伤口，洗去大部分血污和泥土。接着从一个棕色小瓷瓶里倒出一些深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夜辰身体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和深入骨髓的刺痛瞬间袭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伤口！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鬓角滚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忍着点，清腐生肌散，有点疼，但能防止溃烂生蛆。”叶老的声音平静无波，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他拿起棉布，开始熟练而有力地包扎伤口，手法老道，既确保压迫止血，又不会过紧影响血脉流通。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夜辰的神经，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识吞没。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那张沉寂的焦黑残图武魂，竟再次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力，自残图中悄然散发出来。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外界，而是作用在夜辰手臂的伤口上！那被叶老撒上去的、蕴含着浓郁生机的清腐生肌散药力，以及夜辰自身伤口处被剧痛刺激而被动激发的、潜藏在血肉深处的微弱生命能量，竟被这股吸力悄然牵引，丝丝缕缕地朝着伤口内部汇聚！

更神奇的是，随着这股微弱生机的汇聚，夜辰清晰地感觉到，伤口内部那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剧痛，竟然开始以一种可以感知的速度减轻！药粉带来的那种狂暴的刺激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驯服，转化为一种温润的滋养。肌肉的痉挛渐渐平复，翻卷的皮肉边缘，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麻痒感——那是细胞在加速分裂愈合的征兆！

“嗯？”正在专注包扎的叶老，动作忽然一顿！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盯住夜辰的伤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撒下的、足以让普通人痛得死去活来的清腐生肌散，其霸道的药力在接触到少年伤口后，本该引发更强烈的灼痛反应，但此刻，那翻卷的皮肉下，原本有些发黑的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新生的淡红色！伤口深处那种被污秽侵蚀的阴冷感，也在迅速消退！

这绝不是清腐生肌散该有的效果！这药只是清理腐肉、刺激生肌，见效绝不可能如此之快！更不可能有这种…这种仿佛在主动汲取药力、引导生机自我修复的奇异现象！

叶老猛地抬头，目光如电，首视夜辰的双眼！他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夜辰的皮肉，看清他体内隐藏的秘密！一股无形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精神力，如同触角般，无声无息地扫向夜辰。

夜辰心头警兆骤生！识海中的星云漩涡虽然黯淡，但在感受到外来精神力探查的瞬间，本能地加速旋转起来！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紫电魂力混合着大地之御的厚重气息，自发地在他体表形成一道微不可查的屏障，堪堪挡住了叶老那试探性的精神扫视！

“咦？！”叶老眼中的惊异之色更浓！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防御力量！那绝非普通的魂力护体！其中蕴含的雷电的狂暴与毁灭，以及大地的沉凝与厚重，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气息，让他心头剧震！这少年…绝不是普通的逃难者！他的武魂…有古怪！

就在这时，医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哐当！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打破了医馆内凝重的气氛。

三个身材魁梧、穿着统一制式暗红色皮甲、胸口绣着一个狰狞滴血狼头徽记的汉子，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和血腥气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的光头壮汉，眼神凶戾，气息彪悍，赫然是一位魂尊！他身后的两人也气息不弱，都是大魂师级别！

血狼佣兵团！

夜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刚刚因为看到城镇而松懈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该死！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是陷阱的标记？还是…那个刀疤脸副团长临死前留下了什么追踪手段？

为首的光头刀疤脸目光如刀，扫过医馆内。当看到床上昏睡的小舞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夜辰身上，特别是看清他那张虽然污秽却依旧难掩俊朗的面容，以及他右臂上那明显是兽爪造成的、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时，光头刀疤脸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抖，凶戾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饿狼！

“妈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光头刀疤脸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暴怒和杀意！“就是这两个小杂种！杀了老三他们！给我拿下！男的剁碎了喂狗！女的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