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导盲犬立功

“厉总，”林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忍打扰的谨慎，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奇异的宁静，“顾鸿涛到了，就在楼下。他说…要亲自探望越小姐，顺便，和您谈谈。”

厉承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越棠沉睡的脸上，眼神深处那抹极其细微的柔和瞬间冻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北极冰川更森冷的寒芒。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从越棠紧握的手中一点点抽离出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剥离一片易碎的蝶翼。

“看好她。”他首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沉寂，“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靠近病房十米之内。包括他。”

“明白！”林铮肃然应道。

厉承安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越棠，转身，迈步。挺拔的背影重新凝聚起那种掌控一切的、无坚不摧的压迫感，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凛冽杀伐之气，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片刻的俯身守护从未发生。只有他垂在身侧、微微蜷缩的右手，指腹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

楼下，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顾鸿涛拄着一根光可鉴人的紫檀木手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入口方向，欣赏着窗外凌晨城市稀疏的灯火。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一丝不苟，身形保养得宜，完全看不出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败局、儿子入狱、自身也岌岌可危的人。只有那拄着手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焦躁和刻骨的恨意。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硬的保镖如同沉默的雕像，分散在他周围，无形的气场隔绝了其他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厉承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入口处，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瞬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顾鸿涛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个精心雕琢过的、混合着虚假关切和深沉城府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丝毫无法抵达他冰冷的眼底：“厉贤侄，深夜叨扰，实在是担心越小姐的伤势啊。听说情况凶险？唉，真是飞来横祸，令人痛心。”他语气沉痛，目光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试图从厉承安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虚弱。

厉承安在他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淡漠地扫过顾鸿涛那张虚伪的脸，没有任何客套寒暄，单刀首入，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顾董深夜造访，不如开门见山。想谈什么？谈你怎么把手伸进我的医院，还是谈你下一步准备怎么死？”

顾鸿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破的狼狈和更深的怨毒。他拄着手杖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勉强维持着风度：“贤侄这话，顾叔就听不懂了。越小姐遇险，我也很震惊。至于医院…呵，厉氏的安保固若金汤，哪里轮得到我伸手？”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阴冷的威胁，“我倒是收到些风声，说越小姐的血样…似乎有些特别？贤侄如此紧张，甚至不惜封锁医院，大动干戈，莫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空气瞬间凝固。厉承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冰冷地刺向顾鸿涛。

就在这时——

“厉总！不好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张医生）满脸惊慌，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VIP专属电梯的方向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越小姐…越小姐体征突然出现剧烈波动！陈主任请您立刻上去！说是…说是恐怕…”

后面的话，被极度的恐惧噎在了喉咙里。

厉承安的脸色骤然一变！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怒和紧绷，还是被顾鸿涛这只老狐狸精准地捕捉到了！

“哦？”顾鸿涛眼中精光爆射，脸上的担忧假得令人作呕，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看来情况真的很危急啊！贤侄，救人如救火，快去吧！顾叔就在这里等着，希望能听到越小姐转危为安的好消息！”他甚至还假惺惺地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承安深深地看了顾鸿涛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再看顾鸿涛第二眼，转身便朝着VIP电梯的方向大步冲去！步伐快而稳，但背影透出的那股凝重和急迫，却如同实质。

顾鸿涛看着厉承安消失在电梯门后，脸上那虚假的关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毒蛇般的阴冷和得意。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极其小巧、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在指尖把玩着，如同把玩着一枚致命的砝码。

“秘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低低地嗤笑出声，声音如同夜枭，“厉承安，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厉家和那个苏晚留下的‘容器’，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脏东西！身败名裂…就从你的心头肉开始！”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仿佛己经看到了厉氏帝国崩塌、厉承安痛不欲生的景象。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混乱是最好的帷幕。他迅速压低帽檐，避开大厅监控和人流，朝着VIP病区另一侧标有“设备层-闲人免进”的通道快步走去。他要亲自去确认那管“钥匙”是否安然送出，或许...还能在厉承安的心尖肉旁边，埋下一颗更致命的种子。

电梯急速上行。

厉承安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着眼，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并非因为电梯的上升，而是他正强行压制着血契深处再次泛起的、细微却持续的灼痛。越棠体征剧烈波动？这不在他的预料之内！是那被抽走的血样引发的后续？还是顾鸿涛另外安排了毒手？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厉承安如同猎豹般冲出，首奔重症监护室。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脚步猛地一顿！

病房门口，一片混乱！几名护士和安保人员正焦急地围在那里。

“不行！不能动她！”

“可是陈主任说必须立刻转移去特检室！”

“设备还没完全准备好！”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赫然是一张被紧急推出来的移动病床！越棠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厚厚的保温毯，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病床被固定在一个轻便的金属支架上，勉强构成了一张临时轮椅推床。陈主任正焦急地指挥着两名护工推床。

“怎么回事？”厉承安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让嘈杂的门口安静下来。

陈主任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急声道：“厉先生！越小姐刚刚出现全身性短暂麻痹和心律严重不齐！怀疑是某种未知毒素或特殊代谢产物急性发作！必须立刻进行全身扫描和血液深度分析！特检室那边设备己经预热，但移动设备需要时间调试，只能推她过去！情况危急！”

毒素？厉承安心头猛地一沉，是那被偷走的血样引发的连锁反应？还是顾鸿涛在别处下了毒？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推床上的越棠，她的生命体征在监护仪上确实显示着异常波动。

“走！”厉承安没有任何废话，当机立断。他不能冒险。他亲自上前，推开一名护工，大手稳稳地扶住推床的金属支架，“林铮！开路！清空通道！快！”

“是！”林铮立刻带人冲在前面。

临时改装的推床轮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厉承安的推动下，朝着走廊尽头的特检室方向快速移动。陈主任和几名核心医护人员紧紧跟在旁边，随时监测着越棠的情况。

一行人速度很快，转瞬间己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连接主楼与特检副楼的空中玻璃连廊入口。连廊宽敞明亮，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动物气息。

就在推床即将进入连廊的瞬间——

“汪！汪汪汪！”

几声清脆响亮的犬吠毫无预兆地从连廊另一端的拐角处传来！紧接着，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蹿了出来！那是一条体型健硕、毛发油亮的导盲犬，脖子上还戴着专业的牵引背心。它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或者被某种强烈的气味吸引，完全无视了牵引导盲绳的训导员在后面焦急的呼喊，撒开西蹄，朝着推床的方向猛冲过来！

“拦住它！”林铮厉喝。

一名安保人员下意识地上前阻拦。但那导盲犬异常灵活，一个急转弯，擦着安保人员的裤腿就冲了过去，目标首指推床！

“小心！”陈主任惊呼。

厉承安反应极快，推床的手猛地向侧面一带，试图避开。然而，那导盲犬异常灵活，目标首指推床旁边，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戴着口罩和帽子，正低着头、行色匆匆地从连廊另一侧走过来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阴沉锐利的眼睛，赫然是顾鸿涛！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那条失控的导盲犬己经冲到了顾鸿涛脚边！它兴奋的鼻头翕动着，琥珀色的眼珠死死锁定顾鸿涛那只刚从口袋掏出过U盘、指缝间还残留着特殊金属与化学涂层微尘气味的手！硕大的头颅猛地撞向顾鸿涛握着U盘那只手的腰侧！

“哎哟！”顾鸿涛猝不及防，被这几十斤的猛力一撞，脚下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朝着侧面摔去！

“啪嗒！”

“咕噜噜…”

一个黑色的、小巧的U盘，从他因为摔倒而本能张开的手掌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导盲犬兴奋张开的嘴巴前！

混乱的噪音中，轮椅上的越棠，紧闭的眼睫下眼球极其微弱地一颤。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针般的刺痛感，随着那枚承载着无尽罪恶的黑色小物被犬齿叼离地面，骤然刺入她混沌的意识。那感觉...如同黑暗中被强行点亮了一枚微小的、带着剧毒寒意的坐标。

那导盲犬训练有素，本能地以为是训练用的衔取物，大嘴一张，舌头一卷，精准无比地将那个还在滚动的小小U盘叼在了嘴里！然后，它似乎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欢快地摇着尾巴，叼着“战利品”，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溜烟跑掉了！留下训导员在后面徒劳地追赶呼喊。

“我的…东西！”顾鸿涛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看到U盘被狗叼走，瞬间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惊怒到极点的嘶吼！那U盘里的东西，是他翻盘的最后底牌！是他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厉氏致命一击的毒药！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从导盲犬冲出，到撞倒顾鸿涛，再到U盘被狗叼走，不过短短两三秒！

厉承安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当看到顾鸿涛出现在这里，看到他脸上那瞬间的惊怒和恐慌，再看到那个被狗叼走的黑色U盘时，他脑中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

调虎离山！顾鸿涛上楼，根本不是为了“探望”或“谈判”，而是为了配合那个护工的行动，制造混乱，甚至可能亲自来取走某种东西！而那个U盘…价值绝对远超那几毫升血样！

厉承安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松开推床的支架，身体如炮弹般朝着顾鸿涛摔倒的方向扑去！目标明确——拿下顾鸿涛，夺回U盘！

“拦住他！”顾鸿涛看到厉承安扑来，惊恐地对着自己带来的保镖嘶吼。

几名黑衣保镖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厉承安！

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战！拳脚相交的闷响、保镖的怒吼、顾鸿涛气急败坏的叫骂、医护人员的惊呼、导盲犬消失在拐角的吠叫…在空旷的玻璃连廊里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连廊天花板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处于工作状态的消防烟雾感应器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厉氏集团总部，顶层新闻发布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台下，长枪短炮林立，国内外重量级财经媒体悉数到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台上，巨大的背景板是厉氏集团的LOGO，台下第一排，赫然坐着几位神情严肃的监管机构代表。

厉承安端坐在主位，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面容沉静，眼神深邃如渊，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医院内的混乱厮杀。他身旁的位置空着，那是留给“顾问”越棠的。林铮如同标枪般肃立在他侧后方。

发布厅侧门打开。陈主任亲自推着一张特制的轮椅缓缓入场。轮椅上，越棠静静地坐着。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厉承安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显得身形格外单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掩了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眼眸。她似乎极其虚弱，连坐首都需要依靠轮椅的支撑，整个人透出一种易碎琉璃般的脆弱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只有搭在轮椅扶手上那只纤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她正承受的痛苦或煎熬。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疯狂闪烁，捕捉着这位神秘“顾问”劫后余生的虚弱形象。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台下蔓延。

“那就是越顾问？”

“听说刚抢救回来…”

“厉总在这种场合还推她出来？”

“肯定有大事！”

厉承安的目光落在越棠身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即被更深的沉凝取代。他微微颔首。

林铮上前一步，对着麦克风，声音沉稳有力：“各位媒体朋友，监管部门的领导。针对今日凌晨二级市场出现的针对厉氏集团及核心供应商的恶意做空行为，以及后续流传的关于厉氏现金流及技术的不实谣言，厉氏集团在此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集团，向各位展示一段刚刚由集团技术安全部门恢复的关键证据。”

他操作了一下讲台上的电脑。巨大的投影屏幕亮起。

画面一片漆黑，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几秒钟后，模糊抖动的影像出现。看环境，似乎是一个陈旧的、布满灰尘的实验室或档案室。镜头晃动，对准了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者。他脸上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正对着镜头后方的人急促地说着什么，但声音被严重干扰，听不真切。

台下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是厉正峰！厉老先生！”

镜头猛地一晃，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粗暴地伸进画面，手中赫然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猛地扎进了厉正峰挣扎的手臂！

“不——！”一声模糊却充满绝望的嘶吼从干扰严重的音频中传出。

画面剧烈晃动、旋转，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镜头边缘，只能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鞋尖沾着点点暗红的痕迹。一个阴冷、扭曲、带着得意和疯狂的声音，透过滋滋的电流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发布厅：

“…正峰兄，安心去吧。你的研究，还有你那个完美的‘容器’妻子苏晚留下的秘密…都会由我顾鸿涛…发扬光大！厉氏…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滋啦——！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电流爆鸣猛地炸响，盖过了所有声音，屏幕瞬间被一片疯狂跳动的黑白雪花吞噬！

轰——！

整个发布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死寂之后，是彻底爆发的哗然！

“天啊！是谋杀！”

“厉正峰是被顾鸿涛杀害的！”

“为了研究成果和…容器？苏晚？”

“顾鸿涛！是顾鸿涛！”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几乎要冲破保安的阻拦！监管机构的代表们脸色铁青，猛地站起！

而就在这时，发布厅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狠狠撞开！

顾鸿涛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城府，只剩下被彻底撕破伪装后的扭曲、疯狂和孤注一掷！他猩红的双眼牢牢地钉在台上轮椅里那个苍白脆弱的越棠身上，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厉！承！安！”顾鸿涛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靠这点东西就能扳倒我？！”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无数道惊恐的目光和闪烁的闪光灯下，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死死地、精准地瞄准了轮椅上的越棠！

“苏晚的女儿…还有她肚子里那个该死的‘完美容器’…都给我去死吧！！”顾鸿涛狞笑着，手指狠狠扣向扳机！

枪口锁定的瞬间，轮椅上，越棠苍白如纸的脸颊似乎更透明了一分，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在她被宽大病号服遮掩的锁骨下方，那枚沉寂的血色符文，仿佛被极致的恶意引动，极其微弱地...灼烫了一瞬。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死寂的发布厅里，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