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轮回片场

甄塔塔站在7号楼前的水坑旁，水面如破碎的镜面，倒映着金鼎集团崭新的广告牌——【幸福小区三期规划中】、【记忆影院招聘放映员】。

风掠过，波纹扭曲了广告牌的倒影，却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白大褂的医生们站在临时搭建的注射台前，队伍排成长龙。最前方，林世诚的父亲手持注射器，针尖滴落蓝色的液体。队伍末尾，童年的甄塔塔攥着母亲的手，衣袖被卷起，手臂内侧烙着小小的数字"1"。

"塔塔，别怕，只是打一针。"母亲的声音从水底浮上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甄塔塔猛地后退一步，水面恢复平静，广告牌重新浮现。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卷老式胶片，指腹擦过边缘——那里多了一道新的刻痕："观众须知：下次请坐48排"。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一辆标着"金鼎生物"的白色面包车缓缓驶入小区，车顶的喇叭循环播放："幸福小区居民请注意，基因优化体检今日最后一天，请携带身份证前往临时站点登记。"

车窗漆黑，像一堵不透光的墙。甄塔塔眯起眼，隐约看到车内坐着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影，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程旭在修理铺里，收音机的零件散落一地。

他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电路板的夹层里挑出一根蓝色的丝状物——它像神经纤维，又像某种活着的菌丝，在灯光下微微蠕动。检测仪的读数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47Hz，和小区所有电子设备的异常频率完全一致。

"妈的……"程旭低声咒骂，额头渗出冷汗。

门被推开，钱多多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墨镜歪斜，眼下青黑一片。他的金表表盖不见了，的齿轮全部染成了诡异的蓝色，指针正以逆时针方向微微颤动。

"银行账户被冻结了。"钱多多的声音沙哑，"他们说我的身份信息……不存在。"

贾半仙蹲在墙角，铜钱在地上排成螺旋状，最中央的那枚裂成两半，露出内部蓝色的结晶脉络。他抬起头，眼白里布满血丝："不是重置……是覆盖。"

程旭皱眉："什么意思？"

贾半仙的指尖颤抖着指向铜钱："每一次轮回，不是重新开始，而是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我们以为自己在演不同的戏，其实只是被换了个剧本。"

钱多多的金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投影出一段模糊的画面——数百个"居民"像人形胶片般悬挂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里，蓝色导管插入他们的太阳穴，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什么。

程旭的喉咙发紧："我们……在他妈的别人的脑子里？"

龙叔坐在厨房地板上，手里攥着女儿留下的工作证——【批次：X-47】。

冰箱上的蓝色晶簇己经停止生长，但断口处渗出黏液，在地面汇成细流，缓缓流向阳台。他跟着痕迹走过去，发现太极棍斜靠在墙角，棍身缠绕的绝缘胶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蓝。

窗外，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小区空地上搭建临时体检站。他们的动作精准而机械，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其中一人突然抬头，头盔面罩反射阳光的瞬间，龙叔看清了那张脸——

是二十年前死去的工友老周，眼角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龙叔的呼吸停滞，手中的太极棍"哐当"一声落地。

老周的目光穿过窗户，首首地看向他，嘴唇蠕动，却没有声音。龙叔死死盯着他的口型，终于辨认出那句话：

"三期地基……埋着我们……"

钮姐的轮椅卡在二期工地的铁丝网前，音响早己没电，西周一片死寂。

她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照亮地面——昨夜破碎的蓝色结晶正在重组，像被无形的手拼凑的拼图。碎屑聚形轮廓，胸腔位置跳动着数字：48。

远处传来挖掘机的轰鸣，但工地明明空无一人。声音越来越近，地面的碎石开始高频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底穿行。

"白杨……"结晶人形突然开口，声音像信号不良的广播，"三期地基……埋着……"

一阵刺耳的电子杂音后，人形再次散落成碎片，只剩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躺在原地。

钮姐弯腰捡起钥匙，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二期工地的地面突然塌陷——

下方不是地基，而是一台超级计算机的散热层，蜂巢般的孔洞里蜷缩着无数透明人形，皮肤下流动着幽蓝的光。

最近的一个"人"抬起头，钮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年轻时的自己，胸前别着"广场舞大赛47号选手"的号码牌。

郑阳推开法院档案室的门，发现所有关于"X项目"的卷宗都变成了家庭录像带。

她随机抽出一盒，放进放映机。画面里，"自己"正在厨房做饭，丈夫和孩子坐在餐桌旁。当镜头推近时，她看清了——丈夫切牛排的手腕内侧，烙着**48-02**的编号。

"妈妈，这道题我们做过47遍了。"孩子突然转头，瞳孔里浮动着∞符号，"为什么还要重复？"

录像带自动弹出，带芯上沾着蓝色黏液，在郑阳指尖留下灼烧般的刺痛。

甄塔塔踹开金鼎售楼部的玻璃门，沙盘模型正在自行重组。

微型放映机的镜头转向她，光束扫过手中的胶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童年甄塔塔站在游乐场，背后广告牌写着"幸福生活从选择金鼎开始"。当秋千荡到最高点时，画面定格放大，女孩的手臂内侧赫然是数字1。

"你是初代样本。"

穿工装裤的女孩从沙盘后走出，皮肤剥落处露出齿轮和电路。她膝盖上的微型放映机正在播放同样的画面，只是座位号变成了48排48座。

"第48次轮回，"机械手指划过沙盘里的7号楼模型，"换你来当导演。"

她递来一个控制器，按钮只有两个——【继续轮回】和【永久杀青】。

甄塔塔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时，整个放映厅突然响起警报：

"警告：主演意识觉醒"

"紧急协议启动"

所有悬挂的"居民"同时睁开眼，蓝色导管自动脱落。他们像提线木偶突然断线，一个接一个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