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崩塌的警示

冰冷的金属支架如同地狱伸出的恶毒獠牙，深深嵌入黄狗残废后腿的血肉深处，暗红的血液在肮脏的水泥地上缓慢洇开，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刺目的猩红沼泽。

它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牵动着那根致命的凶器，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和更绝望的呜咽。上方，是摇摇欲坠、相互倾轧的巨大金属货架废墟，锈蚀的构件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陈默站在几米外，手电光柱稳定地照射着那个狭小的死亡陷阱，将他与那个垂死生命连接在冰冷的光锥之中。

冰冷的思绪在脑中飞速分析：

这只狗明显是重伤，贯穿性锐器伤位于腿部大血管区域，失血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体温在下降，瞳孔己有涣散迹象。即便救出，存活几率渺茫，且将消耗极其宝贵的医疗资源。

卡压点位于整片不稳定废墟的承重核心节点，强行移动黄狗或触碰周围任何一根看似松动的支撑杆，都可能引发毁灭性的连锁崩塌。一旦被卷入，重伤或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救援可能性很小，需要在不惊扰头顶钢铁巨兽的前提下，精准移除或切断那根致命的支架，同时还要稳住黄狗身体防止二次伤害。手头只有粗重的消防斧和撬棍，面对这种需要精细操作的困境，如同用铁锤做微雕。

任何救援尝试都将消耗大量体力、时间、绷紧的精神，巨大的噪音必然暴露位置，引来未知的掠食者。

冰冷的逻辑链条冷酷地延伸，指向唯一理性的出口：放弃，立刻转身离开。为一个注定消亡、毫无价值的负担赌上自己的性命，愚蠢透顶。

他握着斧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凸起如同冰冷的岩石。目光扫过黄狗那双因剧痛而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撕裂灵魂的痛苦，还有一种被钉死在砧板上、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却无法动弹的、纯粹的恐惧。它甚至无法再发出连贯的呜咽，只剩下喉咙里破风箱般的、断断续续的嘶嘶抽气声。

陈默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他没有动，只是那样站着，手电光柱如同冰冷的审判之光，笼罩着那个小小的、濒死的生命和它头顶摇摇欲坠的钢铁坟冢。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黄狗生命的流逝和货架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呻吟。

就在陈默的脚后跟微微抬起，重心后移，身体即将做出转身离开动作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呜…嗷呜——！！！”

一声极其尖锐、凄厉、充满了超越肉体极限的恐惧和警告意味的狂吠，猛地从货架缝隙深处炸响！是那只濒死的黄狗发出的！它不知从哪里压榨出的最后一丝生命力，身体不顾那根刺穿腿部的金属支架带来的撕裂剧痛，疯狂地挣扎起来，朝着陈默的方向，发出了生命中最高亢、最刺耳的警报！

几乎就在这救命的狂吠撕裂空气的同一瞬间！

陈默头顶上方，距离他仅仅两步之遥、一处堆叠在高处的、锈蚀得如同烂木头的金属货架组件，因为长期受力不均和刚才黄狗挣扎带来的微弱震动，终于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嘎吱——嘣！！！”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疲劳断裂声，尖锐得如同鬼哭！紧接着是重物失稳、挣脱束缚后急速下坠的恐怖呼啸！

一个巨大的、布满尖锐棱角和锈蚀断口的金属货架横梁，朝着陈默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砸落！

生死一瞬，只在毫厘！

陈默的身体在黄狗发出第一声狂吠的瞬间，就己做出了反应！他根本没有抬头去看那致命的坠落物，身体己经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骤然释放，向着侧前方——远离那片危险货架堆的方向——猛地扑出！动作迅猛到极致，甚至带出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轰隆！！！！！！”

巨大的金属横梁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落在他刚才所站位置的后方！沉重的撞击力让整个货场地皮都剧烈地一颤！水泥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碎石和尘土如同爆炸般猛地爆开！断裂的金属碎片激射而出，“嗤”地一声，擦着他背包厚实的帆布边缘飞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陈默扑倒在地，身体就势翻滚卸去冲力，瞬间半蹲起身，消防斧己本能地横在身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后背瞬间被冰凉的冷汗浸透！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堆依旧在簌簌掉落灰尘、碎屑和危险锈块的货架废墟，烟尘弥漫。

又猛地看向货架缝隙里那只黄狗！

狂吠之后，黄狗似乎燃尽了最后的火星，头软软地垂了下去，只有身体还在因为剧痛和濒死的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着，喉咙里只剩下微不可闻的、破风箱般的嘶嘶声。那双眼睛半睁着，瞳孔扩散，茫然地望着上方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埋葬它的钢铁阴影。

是它的狂吠，是它在死亡边缘用尽灵魂发出的最后警告，救了他！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结了血液！刚才还握在手中的、冰冷的生存逻辑，在这一声用生命换来的警报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哐当！” 消防斧被果断地扔在脚边安全处，斧刃在尘土中反射着寒光。

他猛地冲向那片依旧在呻吟的危险货架堆，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根刺穿黄狗后腿的金属支架的根部连接点——那是一个锈蚀严重、布满裂痕的焊接点！那是关键！

他没有试图去触碰黄狗或移动那根要命的支架！目标明确得可怕——切断支架与上方不稳定货架的致命连接！

右手闪电般抽出腰后那根沉甸甸的金属撬棍！身体在冲刺中调整角度，借助强大的冲势，将全身的力量和腰腹核心的爆发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紧握撬棍的手臂！

撬棍尖端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楔入那锈蚀焊接点最脆弱的缝隙深处！

“开——！！！”

一声压抑的、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的低吼！手臂肌肉瞬间贲起如钢铁！沉重的撬棍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变形！

“咔嚓！！！”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属断裂脆响，锈蚀的焊接点应声崩断！

那根刺穿黄狗后腿的金属支架，瞬间失去了上方货架的支撑和拉力！支架本身猛地一松！

黄狗的身体随之剧烈地一颤，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呻吟。

陈默动作毫不停顿！在支架断裂、上方货架发出更大规模呻吟、开始出现连锁松动迹象的瞬间，左手己经如同铁钳般探出！带着厚实劳保手套的手掌精准地避开支架尖锐的末端，一把死死抓住了黄狗后颈松弛的皮毛！力量之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脖颈捏碎！

“呜！” 黄狗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哀鸣。

陈默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在货架因局部断裂发生连锁崩塌前的刹那，猛地将黄狗从那个致命的、正在塌陷的缝隙里硬生生拖拽了出来，带出一溜暗红的血痕。

“哗啦——轰隆！！！！！！”

就在黄狗被拖离缝隙、身体尚在半空的下一秒，上方那堆本就岌岌可危的货架废墟，失去了关键的支撑点，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巨大的金属构件互相疯狂地碰撞、挤压、倾轧、扭曲，发出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烟尘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刚才黄狗被卡住的地方，瞬间被数吨重的、扭曲变形的钢铁彻底掩埋、压实！地面都在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