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激流与断桥

身体悬空，脚下是轰鸣咆哮的浑浊激流，冰冷的河水飞溅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土腥味，绳索绷紧的吱呀声在峡谷的风声中格外清晰，阿黄紧贴着他的胸膛，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没有退路，只能向下。

陈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水汽刺入肺腑，他松开紧抓绳索的双手，身体猛地向下坠去！同时，双脚在湿滑的岩壁上用力一蹬，身体借势向斜下方、一块距离最近的巨大礁石跃去！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被激流的咆哮瞬间淹没！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陈默眼前一黑，浑浊的河水带着泥沙猛地灌入口鼻。他死死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双臂本能地抱紧胸前被绳索固定的阿黄，激流的巨大力量如同无数只手，疯狂地撕扯着他，试图将他卷入河底！

他奋力蹬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水性，终于在激流中稳住了身形，头部露出了水面。冰冷的河水如同针扎般刺痛着皮肤，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泥水。

阿黄在他怀里发出惊恐的尖叫，河水浸湿了它身上的羊皮褡裢。

“抓紧！” 陈默在激流的咆哮中吼道，声音嘶哑。

他奋力划水，目光迅速锁定前方不远处一块更大的、露出水面的黑色礁石。那是唯一的落脚点！他拼尽全力，对抗着湍急的水流，朝着礁石游去，冰冷的河水带走体温，体力在飞速消耗。

终于，手指触到了礁石湿滑冰冷的边缘！他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和阿黄拖上了这块相对安全的巨石。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汽和寒意。阿黄趴在他胸口，同样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浑身湿透，惊恐未定。

短暂的喘息后，陈默挣扎着坐起，必须尽快离开冰冷的河水，他解开腰间的绳索，也解开了阿黄身上湿透沉重的羊皮褡裢。羊皮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他将其丢弃在礁石上。阿黄脱离了束缚，立刻挣扎着爬到礁石相对干燥的高处，瑟瑟发抖地趴着。

陈默检查了一下背包，万幸，防水措施有效，核心物资没有浸水，他拿出地图册和草图——塑料布包裹下完好无损。峡谷对岸的峭壁近在咫尺，比来时那边似乎稍缓一些，有几道明显的风化裂缝和岩阶，如同天然的阶梯。

希望就在眼前。

他重新固定好背包，抱起依旧在发抖的阿黄，“走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抱着阿黄，跳入冰冷的河水，奋力游向对岸，这一次距离很近，水流也因礁石的阻挡相对平缓，他很快游到对岸一处浅滩，涉水爬上了坚实的土地。

冰冷的山风一吹，湿透的身体如同坠入冰窟，陈默顾不上寒冷，立刻放下阿黄，它三条腿勉强站立，冻得瑟瑟发抖。陈默迅速在避风的岩壁下生起一小堆篝火，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他将阿黄抱到火堆旁，自己也尽量靠近取暖，烘烤着湿透的衣物，身体因寒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首到身上的衣物半干，体温稍稍恢复，陈默才站起身，打量对岸的峭壁。攀爬点是现成的，风化形成的裂缝和岩阶如同天然栈道。虽然湿滑，但比来时下降的绝壁容易得多。

他重新将阿黄裹好，固定在胸前，然后，开始攀爬。手脚并用，每一步都踩实抓牢，在湿滑的岩壁上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移动，阿黄紧贴着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脱离险境的方向，安静了许多。

攀爬比预想的顺利，半个小时后，陈默终于攀上了峡谷对岸的顶端！脚踏实地的感觉从未如此令人心安。

他解开绳索，将阿黄放下，站在高处回望，那道吞噬了无数体力和勇气的幽深峡谷，如同匍匐在脚下的一道伤疤。

没有停留，继续南行。峡谷这边的地貌与对岸相似，但植被似乎更加稀疏，沿着山脊走了小半天，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山口，穿过山口，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倾斜的山间谷地。谷地中央，一条宽阔但己经干涸的河床蜿蜒而过，河床上布满了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的白色卵石。而在谷地对面，一座奇特的山峰吸引了陈默的全部目光！

那山峰并非最高，但形态极为特殊，山体大部分呈现出一种深沉、冷峻的青黑色，仿佛由巨大的、未经风化的玄武岩构成，在周围灰褐色的山峦中显得格格不入！山顶并非圆润，而是有几处尖锐的、如同刀劈斧削般的棱角，在下午斜射的阳光下，青黑色的岩石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黑石山！

蜡笔画上那几座“青黑色”的尖峰，赫然出现在眼前！形态特征与画中竟有七八分相似！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拿出望远镜，镜筒对准那座青黑色的山峰，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视。

山势陡峭，植被稀疏。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上，望远镜的视野捕捉到了一片……废墟？

不是自然形成的乱石堆，是明显的人工建筑残骸！坍塌的石墙，断裂的水泥柱基，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这些残骸被茂密的、枯死后又重新顽强生长出的藤蔓和低矮灌木覆盖着，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分辨。规模不大，像是一个废弃的小型气象站、护林站或者……地质勘探点？

陈默的呼吸微微急促。草图上的那个“叉”，会在这里吗？他立刻拿出那张潦草的铅笔地图。地图上，代表黑石山的三角形符号旁边，那条歪歪扭扭的线指向远方……他抬头，目光沿着干涸的河床望向谷地深处，又看向黑石山半山腰那片废墟的方向。

线条的指向，似乎隐隐吻合！

希望，从未如此具体地出现在眼前！

他收起望远镜，抱起阿黄，疲惫的身体似乎重新注入了力量，他沿着干涸的河床边缘，朝着黑石山的方向，大步走去。

夕阳的金辉洒在青黑色的山岩上，如同为这座沉默的山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谷地中，只有他坚定的脚步声和怀中阿黄平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