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皮囊之暖

陈默用工具钳小心地剥下沙鼠皮，这张皮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但上面附着着薄薄一层乳黄色的脂肪。

他用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刮下这层脂肪，收集在一个干净的蚌壳里。油脂很少，在蚌壳底部只覆盖了浅浅一层。

接着，他剖开沙鼠的头骨，脑组织不多，粉白粘稠。

他用小树枝将脑组织刮出来，和那点可怜的脂肪混合在一起，用树枝末端用力地搅拌、捣烂。

这就是他的“鞣剂”，简陋得近乎可笑。

他取来那张最僵硬的水鸟皮，用溪水将皮板内侧打湿。

然后，用树枝挑起一点混合着脑浆的油脂，均匀地涂抹在的皮板内侧。

动作仔细而缓慢，确保每一寸皮板都被这粘稠的混合物覆盖。

油脂和脑浆渗入干燥的皮纤维，陈默用手指用力地揉搓按压皮板，试图让鞣剂渗透得更深。

坚硬的皮板在他的揉搓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软化迹象，但依旧顽固。

他持续揉搓了很久，首到蚌壳里的混合物消耗殆尽，手臂也酸胀起来。

皮板表面变得油滑粘腻，颜色深了一些，但离“柔软”二字还差得远。

他找来一块边缘相对圆润的石块，模仿记忆中鞣皮匠的动作，开始反复地刮擦、碾压皮板。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费力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持续的力道。

阿黄趴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主人和那块硬邦邦的皮子较劲，黑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默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皮板在反复的刮擦碾压下，似乎真的变薄了一点，也稍微柔韧了一点，可以小幅度地弯曲而不至于断裂了。

但离想象中的柔软皮草，依旧天差地别。

试验不算完全失败，但也绝谈不上成功。这点油脂和脑浆，对于水鸟皮来说，杯水车薪。

他需要更多更大的猎物，获取足够的脂肪和脑髓。

陈默放下石块，看着手中这块依旧粗糙，但至少不再像木板一样坚硬的水鸟皮。

他把它拿到火堆旁烘烤，用热量进一步促进鞣剂的渗透和干燥。

阿黄被这气味熏得打了个喷嚏，嫌弃地挪远了一点。

陈默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将皮子翻面，让另一面也受热。他知道，这条路是对的，只是需要时间和……运气。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获取大型猎物和鞣制皮毛上。

他改进了陷阱，在更远更靠近稀疏林地边缘的兽径上，利用更粗壮的撞木和更强劲的弹性树设置了一个大型触发陷阱，目标锁定狐狸甚至小型的狼。

陷阱口布置得极其隐蔽，覆盖着落叶和浮土。

他扩大了狩猎范围，带着弓箭和投矛，冒险进入那片稀疏林地更深处。

他像幽灵一样在林间移动，脚步无声，寻找足迹，寻找粪便，寻找任何大型动物活动的蛛丝马迹。

阿黄成了他最好的侦察兵，它低伏着身体，鼻子紧贴地面或空气，耳朵像雷达般转动，捕捉着最细微的气味和声音。

它变得异常安静，只在发现明确踪迹时，才会停下脚步，用眼神或极其轻微的肢体动作向陈默示意方向。

运气似乎眷顾了他们一次。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下午，阿黄在一片背风的沙棘丛旁停了下来，全身绷紧，尾巴停止摇动，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沉呜咽。

陈默立刻停下，顺着阿黄的视线望去。

一只火红的狐狸！

体型不小，毛皮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显得格外厚实油亮。它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在沙棘丛根部刨挖着什么，可能是寻找鼠兔的洞穴。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悄无声息地取下背上的短弓，抽出一支尾部粘着水鸟羽毛的箭矢。

箭镞是精心打磨过的燧石片，锋利异常，他缓缓拉开弓弦，粗糙的牛筋弦绷紧，弓臂的硬木承受着巨大的张力。

瞄准，摒住呼吸，狐狸那蓬松的尾巴和相对脆弱的侧腹暴露在射程之内。

手指松开。

弓弦震颤，箭矢离弦，一道灰影闪电般射出！

“嗷——！”

凄厉的惨嚎瞬间划破林间的寂静，箭矢精准地没入了狐狸的侧腹！

狐狸猛地跳起，带着箭矢疯狂地扭动、翻滚，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枯叶。

它试图逃跑，但伤势显然极重，动作踉跄歪斜。

阿黄如同离弦之箭，在陈默放箭的瞬间就冲了出去。它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落就扑到了受伤的狐狸身边。

狐狸惊恐地试图撕咬，但阿黄异常敏捷地躲开，一口狠狠咬住了狐狸的后腿。

陈默握着斧头迅速冲上前，狐狸倒在地上，口鼻溢血，眼神涣散，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喘息。

那身火红的皮毛沾满了泥土和鲜血，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华丽厚实。

他蹲下身，用斧头给了它一个痛快，动作干脆利落。

阿黄松开口，退开一步，喉咙里发出胜利般的低吼，尾巴高高。

陈默看着地上尚有余温的狐狸尸体，又看了看兴奋的阿黄。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阿黄的头。

阿黄享受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这张厚实华丽的狐狸皮，成了他们对抗寒冬的最大希望。

陈默小心翼翼地剥皮，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细，他需要一张价值更高的皮子。

这一次，他收集了狐狸体内几乎所有的脂肪和完整的脑髓。

鞣制的过程依旧繁琐费力，但有了更充足的“鞣剂”，效果显著提升。

他将油脂和脑髓充分混合捣烂，均匀涂抹在的皮板内侧，然后就是漫长而枯燥的揉搓、刮擦、碾压。

在火堆旁烘烤时，他更加小心地控制着距离，避免烤焦珍贵的皮毛。

几天后，当陈默拿起这张处理过的狐狸皮时，手指传来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皮板变得柔软而坚韧，富有弹性，不再是硬邦邦的木板！

虽然还带着硝制未尽的特殊气味，但皮毛本身的光泽和厚实感被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

他尝试着将这张皮子裹在肩上，柔软的皮毛贴合着身体曲线，隔绝了洞内冰冷的空气，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肩膀和后背。

虽然只是一小块区域，但这暖意如此真实，如此珍贵。

陈默低头看着这张来之不易的火红狐皮，又看了看火堆旁趴着、正盯着狐皮看的阿黄。

他蹲下身，将狐皮也往阿黄身上裹了裹，阿黄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火塘里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这张温暖的皮囊。洞外，寒风呼啸，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咽。

但洞内，因为这小小成功的暖意，绝望似乎被逼退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