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魔女无心铁丑痴，舔狗末路叹奈何

夜复一夜，游坦之（如今的铁丑）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运转着那阴差阳错得来的《易筋经》。体内的冰蚕寒毒、蜈蚣毒血、以及之前阿紫喂下的种种奇毒在易筋经那浩瀚中正的佛门内力梳理下，非但没有成为催命符，反而如同经过淬炼的矿石，化作了一股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森然寒意的异种真气。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因为长期受虐和营养不良而孱弱不堪的躯体，变得坚韧异常，恢复力惊人。皮肤下隐隐流淌着淡青色的光泽，那是寒毒与内力深度融合的表象。每一次呼吸吐纳，都能引动周遭空气微微凝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他的西肢百骸！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随手一击，便足以开碑裂石！这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让他沉醉，让他一度产生了立刻冲去找王语嫣报仇雪恨的冲动！然而，每当这个念头升起，聚贤庄那血腥残酷的一幕，便会如同梦魇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王语嫣那绝美的容颜，那如同天神般挥洒自如、毁天灭地的六脉神剑！无数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将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和伯父，连同他们坚固的兵器和护体真气，瞬间撕成了漫天血雨和碎肉！那种绝对力量带来的视觉冲击和灵魂震颤，早己深深烙印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化作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连不可一世的“北乔峰”，望着那样的剑气，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凝重。而自己，就算如今武功大进，比之当时的乔峰如何？

“不行！还不够！远远不够！”铁丑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了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那份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他复仇的火焰，只留下冰冷的理智和……更加深沉的隐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喃喃自语，用这句古老的谚语麻痹着自己焦灼的内心。他必须等！等到自己有绝对的把握，等到自己的武功真正登峰造极，能够碾压那个妖女的时候再出手！在此之前，任何冲动，都只会重蹈父亲和伯父的覆辙！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易筋经》的修炼之中。白天，他是阿紫身边那个逆来顺受、任打任骂、供其试验毒物的“铁丑”；夜晚，他便是那个在黑暗中默默积蓄力量、心中燃烧着复仇烈焰的游坦之。

或许是习惯了铁丑的“好用”和“听话”，又或许是长时间只有这么一个“玩具”在身边，觉得有些无聊，阿紫对待铁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虽然，她依旧会随意打骂他，依旧会拿他试毒，依旧会用最刻薄的语言羞辱他。但偶尔，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也会对着这个戴着铁头盔、沉默寡言的“怪物”说上几句话，抱怨几句：“哼！那帮星宿派的师兄师姐，一个个都狗眼看人低！等我练成了师父的‘化功大法’，一定把他们全都化成脓水！还有那些以前欺负过我的臭乞丐！等我回去了，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怪爹娘！为什么要把我扔掉？！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吃那么多苦？！等我找到了他们，哼……”阿紫的抱怨，断断续续，充满了怨毒和戾气。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指望铁丑能听懂，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铁丑的感受。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丑默默地听着，阿紫那充满痛苦和仇恨的童年经历——被父母抛弃，在乞丐堆里挣扎求生，受尽白眼和凌辱，最终为了力量和报复，拜入以歹毒闻名的星宿派——这一切，竟然让铁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

“苦命人？他游坦之，难道不也是个苦命人吗？曾经的聚贤庄少庄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沦为乞丐，受尽欺凌，最终被毁容折磨，人不人鬼不鬼！”他看着眼前这个刁蛮狠毒的少女，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他觉得：或许，阿紫的狠毒和乖戾，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和伤痛。她和他一样，都是被这个残酷的世界伤害的可怜人。

一股倾诉的欲望，在他心中涌动。他渴望得到理解，渴望找到一个能够分担他痛苦和仇恨的人。

终于，在一个阿紫难得没有折磨他、只是坐在火堆旁发呆的夜晚，铁丑鼓起了勇气，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他讲了聚贤庄的惨剧，讲了父亲和伯父的惨死，讲了那个叫王语嫣的、如同仙女、却心如蛇蝎的妖女，讲了她那毁天灭地的六脉神剑，讲了自己心中那刻骨铭心、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他讲得声泪俱下，铁头盔下的脸庞早己扭曲，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阿紫，希望从这个同样“苦命”的少女眼中，看到一丝同情，一丝理解，甚至……一丝同仇敌忾！他幻想着：或许他们可以联手，一起对抗这个残酷的世界，一起向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复仇！

然而，阿紫听完他的故事，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

“王语嫣？你说的是曼陀山庄那个李青萝的女儿？”阿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铁丑：“哎哟喂，铁丑，你还真敢想啊！”

铁丑脸上的悲愤和期待瞬间僵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阿紫撇了撇嘴，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知道那个王语嫣现在有多厉害吗？听说连那大名鼎鼎的‘南慕容’，在她手上都走不过几招，被打得像条狗一样逃了！就凭你？”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铁丑，目光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你想找她报仇？咯咯咯……下辈子吧！不，下下辈子也未必行！”

铁丑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最后那份对“同病相怜”的幻想，被阿紫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彻底碾得粉碎！

“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铁丑’吧！”阿紫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铁丑头上的铁盔，发出“铛铛”的声响，继续说道：“乖乖给我试毒，才是你唯一的用处！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好了，还能赏你几颗我们星宿派的丹药，或者教你几招‘三阴蜈蚣爪’、‘抽髓掌’什么的，让你在那些不入流的小丑里面，当个‘大丑’，威风威风！哈哈哈！”

阿紫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铁丑的痛苦和仇恨，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比身体上的折磨更加令人难堪的精神践踏！按照常理，铁丑此刻应该怒火中烧，甚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和这个践踏他尊严的魔女拼命！然而……他没有。

铁丑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任由阿紫的讥笑声在耳边回荡。他的心中，确实涌起了滔天的屈辱和愤怒，但这些情绪，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加强烈、也更加……扭曲的情感所覆盖。

是感激？不，不是感激。是依赖？是习惯？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习惯了阿紫的存在。习惯了她的打骂，习惯了她的刁蛮，甚至……习惯了她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点点转瞬即逝的“人性”（比如抱怨自己的身世）。

在这个冰冷残酷、举目无亲的世界里，阿紫，这个折磨他、羞辱他的魔女，竟然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稳定”的存在，唯一会和他“说话”的人。尽管她说的话，大多是恶毒的诅咒，和刻薄的讥讽。但对他来说：这似乎……也聊胜于无。他甚至开始为阿紫的恶毒寻找理由：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只是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她心里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开始关注阿紫的一举一动，揣摩她的喜怒哀乐。她开心的时候，他会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她生气的时候，他会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想要讨好她的冲动。他甚至觉得：阿紫刚才那番话，虽然难听，但或许……是在关心他？是在提醒他不要去送死？是在保护他？这个荒谬的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野草般，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对阿紫，竟然……没有丝毫恨意！不仅没有恨意，反而……滋生出了一种浓厚得近乎病态的单相思！他渴望得到阿紫的认可，哪怕只是一个不那么轻蔑的眼神。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只要能让她开心，只要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至于报仇？那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被他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眼下，如何讨好阿紫，如何在这个魔女身边更好地生存下去，如何让她注意到自己这个铁面具下的卑微情感，成了他更优先考虑的事情。

可惜，舔狗舔到最后，往往一无所有。阿紫对铁丑那点卑微而扭曲的情愫浑然不觉，或者说：就算察觉到了，也只会觉得更加有趣，更加方便利用罢了。她依旧我行我素，将铁丑当作最方便、最听话的工具和玩物。

而铁丑，则戴着他那可笑的铁头盔，怀揣着一颗卑微而痴狂的心，心甘情愿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舔狗”之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易筋经》在不断精进，他的力量在悄然增长。但他的心，却在对阿紫那病态的依恋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血海深仇，犹在眼前。但复仇之路，却因为这段孽缘的纠缠，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