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薄荷味道的威士忌

周三下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高原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雨帘将珠江新城模糊成水彩画。

身后，苏雯正在汇报丹麦项目的进展，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松开着。

"所以他们的CFO坚持要..."

苏雯的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一声压抑的咳嗽。

高原转身，发现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晨会时她就不断清嗓子，现在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你根本没退烧。"高原皱眉。

苏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感冒。倒是您..."

她突然向前倾身，伸手拂过高原的领带结，"...这条领带配得太保守了。"

她的指尖擦过喉结时，高原闻到淡淡的薄荷味——是那支"误放"在他口袋里的润唇膏。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发热。

"我建议..."

苏雯的呼吸带着热意扑在他下巴上，"...配那枚蓝宝石领带夹，就是您上周戴过的。"

高原后退半步撞上窗框。

她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就像她记得他每周三吃云吞面，记得他只用0.5mm的钢笔，记得他演讲前会摸三下袖扣的怪癖。

"项目书放桌上。"高原指向门口，"你，现在，立刻去医院。"

苏雯眨眨眼："除非您陪我去。"

"荒谬！"

"那我不去。"她耸耸肩，"反正晚上还要加班做您要的物流模型。"

雨越下越大。

高原盯着她衬衫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昨天搬资料时划伤的。

七年前曲婉婷也是这样，带着扭伤的手腕硬是陪他通宵做商业计划书。

"...走。"高原抓起西装外套。

医院走廊永远泛着消毒水味。苏雯的体温计显示38.5℃，医生建议打点滴。

当护士把针头扎进她手背时，高原意外地发现这个白天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此刻正死死攥着他的袖口。

"怕打针？"高原挑眉。

苏雯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小时候...爸爸就是在医院..."

话没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高原下意识轻拍她的背，触到蝴蝶骨单薄的轮廓。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林忆哮喘发作时的夜晚。

点滴室里电视正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苏雯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发烧让她的呼吸又热又轻。

高原僵着脖子不敢动，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椰子香波味——与林小蔓昂贵的茉莉精油、曲婉婷中性的雪松沐浴露都不同，是种毫无攻击性的甜。

"高总..."苏雯突然呢喃，"您知道为什么我总穿白色吗？"

高原摇头。

"因为您第一次见我那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穿的就是白衬衫..."

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高原小心翼翼摸出手机。

家庭群里，林小蔓发了张小林忆跳舞的视频，曲婉婷则抱怨孩子把口红当蜡笔用。

他正要回复，苏雯在梦中蹭了蹭他肩膀，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让他的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

点滴打完己是华灯初上。

雨停了，街道上积水映着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苏雯裹着他的西装外套，脚步还有些虚浮。

"我饿了。"她拽拽高原的袖子，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医院后面有家粥铺..."

粥铺窄得只能放下西张桌子。高原的膝盖在桌下抵着苏雯的，避无可避。

她小口啜着皮蛋瘦肉粥，嘴角沾了粒米。

"这里。"高原指指自己嘴角示意。

苏雯却故意误解，倾身向前："帮我擦？"

她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病态的潮红褪去后，皮肤像上好的瓷器。

高原用纸巾擦掉那粒米时，指节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唇，触电般缩回。

"害羞了？"苏雯托腮，"您和两位夫人谈恋爱时也这样吗？"

粥呛进气管。

高原咳嗽得满脸通红，苏雯大笑着给他拍背。这个动作让隔壁桌的老太太露出慈祥的微笑，显然误以为他们是情侣。

回程的出租车上，苏雯靠着车窗哼歌。

她换了首《Loving Strangers》，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高原望着窗外飞逝的灯光，突然问："为什么是丹麦项目？"

"因为那里承认多元婚姻啊。"苏雯说得理所当然，"我想看看...什么样的国家能接受您这样的家庭。"

车停在苏雯公寓楼下。高原犹豫片刻："送你上楼。"

电梯里，苏雯突然按下暂停键。突如其来的静止中，她转身面对高原："今天是我生日。"

"什么？"

"骗您的。"她咧嘴一笑，"但您刚才心跳加速了。"

手指点在他胸口，"担心要送礼物？还是..."脚尖向前半步，"...担心要吻我？"

高原的背紧贴电梯墙壁。苏雯身上混合着药水、粥铺和他西装的味道，奇异地不令人讨厌。

她的瞳孔在昏暗灯光下放大，像两潭危险的深水。

"叮"——电梯突然恢复运行。苏雯退后一步，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幻觉。

公寓门口，她接过西装外套却不松手："要进来喝杯茶吗？我收藏了..."

"不了。"高原斩钉截铁，"明天还有会。"

"胆小鬼。"

苏雯轻笑，突然拽着他的领带迫使他低头，"放心，我不会告诉两位夫人..."玫瑰色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您耳朵后面有颗痣。"

高原几乎是落荒而逃。

下楼的电梯里，他盯着镜面中自己发红的耳根，突然意识到——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有人让他重温那种青涩的、不知所措的心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曲婉婷发来语音："忆忆非要等你回来才睡，快点的。"背景音里小林忆在喊"爸爸我的舞裙好看吗？"

走出单元门，高原深吸一口夜风。

抬头望去，苏雯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隐约可见她倚在窗边的剪影。她举起什么晃了晃——是他的领带夹。

高原摇头苦笑，转身没入夜色。

走出十几米，手机又震。是苏雯的消息：「领带夹我明天还您。PS：您落在我家的不仅是这个。」

附图中，那支珊瑚色口红静静躺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