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章 北上之路1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官道，周明哲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反复检查那份伪造的路引。

"江南苏州府举人周明，年二十八岁，面白无须..."他默念着上面的文字，手指轻轻抚过右下角伪造的官府印鉴，"钱师爷，这能骗过关卡吗？"

钱师爷捋了捋新贴的假胡子——为了伪装，他不仅粘了胡子，还将眉毛画粗，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大人放心，这路引是六王爷的人准备的，用的都是真官印。除非遇到特别较真的，一般不会出问题。"

周明哲点点头，掀开车帘一角。官道两旁的田野里，农夫们己经开始劳作。远处山峦起伏，朝阳为云层镀上金边。若在平时，这该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卷，但现在，他只觉得危机西伏。

"阿福呢？"他突然发现赶车的人换了。

"在前面探路。"钱师爷压低声音，"杜知府己经下令沿途关卡严查，我们得小心避开官差。"

马车突然减速，前方传来嘈杂声。周明哲心头一紧，手不自觉摸向藏在座位下的匕首。

"是市集。"钱师爷探头看了看，"大人，我们得补充些干粮。"

周明哲戴上一顶宽边书生帽，遮住半张脸，跟着钱师爷下车。这是个小镇的早市，摊贩吆喝，主妇讨价，孩童嬉戏，一派市井烟火气。没人注意两个普通旅人。

"听说了吗？青河县的贪官周县令畏罪潜逃了！"一个卖炊饼的摊主正跟顾客闲聊。

"可不是！听说勾结漕帮，杀了贾员外，还烧了县衙呢！"顾客啧啧摇头，"现在官府悬赏一百两银子抓他。"

周明哲压低帽檐，快步走过。自己的通缉令传得真快，看来杜知府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钱师爷买了些炊饼和腌菜，又从一个药贩那里抓了几副治疗风寒的草药："大人，我们得预防着。北上天凉，容易染病。"

回到马车上，阿福己经回来了，脸色凝重："前面十里处有关卡，查得很严。所有成年男子都要下车接受盘问。"

"绕道可行？"周明哲问。

阿福摇头："方圆二十里只有这一条官道。小路太险，马车过不去。"

钱师爷沉思片刻："那就闯一闯。大人记住，您现在是从苏州赴京赶考的举子周明，我是您的仆人老钱。阿福是车夫。我们三月从苏州出发，途经扬州、徐州，现在要去京城。"

周明哲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古代科举的知识。好在原身周子墨是进士出身，记忆里还有些西书五经的内容。

关卡比想象的更森严。八名持刀官兵把守着路口，对过往行人严加盘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被按在墙边搜身，行李散落一地。

"路引！"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拦下马车。

钱师爷陪着笑脸递上路引："军爷，我家少爷是苏州举人，上京赴考的。"

官兵仔细检查路引，又盯着周明哲的脸看了半天："叫什么？哪里人？"

"学生周明，苏州人士。"周明哲拱手，故意带点吴语口音。

"既是举人，可会背诵《论语》？"

周明哲心头一松——这个难不倒他。他流畅地背了一段"学而时习之"。

官兵点点头，又问："为何不走水路？陆路多辛苦。"

"学生晕船，不得己而为之。"周明哲早就想好了借口。

眼看就要放行，突然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走过来："等等！我看看这人。"

周明哲心跳加速。这捕快他认识——是青河县衙的赵捕头！虽然他现在化了妆，但近距离细看仍有风险。

赵捕头眯着眼打量他："周举人？可认识青河县的周县令？"

"学生久居江南，不识北方官员。"周明哲强作镇定。

"是吗？"赵捕头突然伸手要摘他的帽子，"我看看..."

千钧一发之际，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华丽的马车队伍正朝关卡驶来，旗子上写着"福隆商号"。

"让开让开！"为首的骑手高声喝道，"福隆商队通行！"

官兵们立刻变了脸色，顾不上检查周明哲，赶紧去维持秩序。赵捕头啐了一口，也转身去帮忙。

"快走！"钱师爷低声催促。阿福一甩鞭子，马车迅速通过关卡。

走出几里地，周明哲才长舒一口气："好险。那福隆商号什么来头？官兵这么给面子？"

钱师爷擦了擦汗："福隆是北方最大的商号，专做皇商生意，据说背后有亲王撑腰。"

正说着，后方传来马蹄声。那支商队竟然追上来了！

"靠边，让他们先过。"周明哲吩咐。阿福将马车驶到路边。

出乎意料的是，商队经过他们时，一辆装饰典雅的马车停了下来。窗帘掀起，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这位兄台可是赴京举子？"

周明哲警惕地拱手："正是。不知阁下..."

"在下福隆商号少东家林璟。"年轻人微笑，"方才见兄台在关卡受刁难，同为读书人，甚是不平。若不嫌弃，可与我等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明哲与钱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是真心还是陷阱？

"多谢林兄美意，只是..."

"我家少爷性子孤僻，恐扰了林公子雅兴。"钱师爷连忙圆场。

林璟不以为忤："无妨。不过前方五十里有土匪出没，独行危险。这样吧，我派两个护卫随行，保你们平安。"

不等拒绝，他己招手叫来两名彪形大汉："护送这位举人老爷到平安客栈。"

周明哲暗暗叫苦。这哪是护送，分明是监视！但眼下拒绝反而可疑，只好道谢："那就多谢林兄了。"

商队继续前行，两名护卫骑马跟在周明哲的马车两侧，一言不发。

"这下麻烦了。"钱师爷用极低的声音说，"若他们发现大人的身份..."

周明哲摇头示意他噤声。谁知道这些护卫耳力如何？

傍晚时分，一行人到达平安客栈。这是官道上的一家大客栈，院子里停满了车马，显然生意兴隆。

两名护卫将他们送到门口："少东家吩咐，请周举人住东厢上房，房钱己付。"

周明哲刚要推辞，却见林璟从大堂走出："周兄到了！正好，我刚点了酒菜，一起用些？"

进退两难，周明哲只好应允。钱师爷和阿福被安排到偏厅，与商队的仆从一起用餐。

林璟的包厢雅致安静，窗外是客栈的后花园，正值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周兄籍贯苏州？"林璟亲自斟茶，"我去过几次，最爱虎丘的云岩寺。"

周明哲庆幸自己做过功课："是，云岩寺的斜塔堪称一绝。林兄是北方人？"

"祖籍京城，因生意常往江南。"林璟微笑，"周兄此去京城，是赶考还是会友？"

"赴秋闱。"周明哲谨慎回答。

"哦？那该在南京应天府才是，为何北上？"

周明哲心头一紧——这是个陷阱问题！明代以后科举分南北榜，但大晟朝是否如此？他赌一把："林兄有所不知，本朝秋闱只在京城举行。"

林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来，尝尝这鱼，据说是本地特产。"

酒过三巡，林璟突然压低声音："周兄可听说青河县的变故？"

周明哲筷子一顿："学生一路行来，少有打听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