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断臂求生与冰谷绝响

死寂的冰谷，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渊烬扑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带着冰碴的喘息都如同破风箱在拉扯，撕扯着濒临崩溃的躯体。右臂不再是肢体，而是一截凝固的灾难现场——幽蓝玄冰的裂痕与暗沉血色的凶光在混沌清光的强行调和下，维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僵持。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都带来全身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提醒他这具身体己走到了毁灭的边缘。

悬浮于丈许之外的苏清寒，如同冰雪雕琢的神祇，无声无息。冰封的眸子倒映着渊烬的惨状和他怀中那半块散发着混沌清光的玉佩，深潭般的眼底，冰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探究？迟疑？还是某种被触动的、更深层的规则在权衡？

时间在极致的冰寒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冻结渊烬残存意识的刹那——

“在那里！！”

“围住他！别让那魔头跑了！”

“苏师姐！弟子等奉命捉拿残害同门的凶徒渊烬！”

嘈杂的呼喝声、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块，瞬间打破了山谷的死寂！数十道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山谷入口处蜂拥而入！

为首一人，气息浑厚磅礴，远超炼气期，赫然是一位筑基期的内门执事！他身着执法堂黑袍，面容冷峻，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扑倒在地的渊烬，以及他那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在他身后，是十几名杀气腾腾、手持利刃的执法堂精锐弟子！更远处，金多多那肥胖猥琐的身影躲躲闪闪，绿豆小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怨毒与贪婪。

执法堂的人！而且是筑基期高手带队！他们终究还是追来了！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

渊烬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前有苏清寒这尊冰雪杀神尚未表明态度，后有筑基强敌带着如狼似虎的执法弟子！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如何应对？球球陷入死寂，玉佩的混沌清光虽然压制着右臂的毁灭冲突，却也隔绝了他最后一点反抗的可能。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紧了他的心脏。

“苏师姐！”那筑基执事对着苏清寒遥遥抱拳，语气带着恭敬，却隐含锋芒，“此獠渊烬，擅闯禁地，残害同门（指李老三二人），身负邪功，罪大恶极！更兼其邪力失控，恐遗祸宗门！弟子周乾，奉堂主之令，特来将其擒拿，就地正法！惊扰师姐清修，还请恕罪！”他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身后十几名执法弟子立刻散开，呈扇形包围上来，锋利的武器闪烁着寒光，首指渊烬要害！

就地正法！好狠！

金多多躲在人群后，尖着嗓子补充道：“周执事明鉴！这渊烬邪功诡异，能吸人精血灵力！李老三和张师兄就是被他瞬间吸成了干尸！此等邪魔，绝不能留啊！”他添油加醋，将渊烬彻底钉死在“邪魔”的耻辱柱上。

周乾眼中杀意更盛，目光扫过渊烬那只僵持着冰裂血光的右臂，再无疑虑！他大手一挥：“拿下！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两名炼气七重的执法弟子狞笑着，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手中闪烁着禁制灵光的锁链哗啦作响，首取渊烬脖颈和仅存的左臂！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任何反应时间！

渊烬瞳孔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想要挣扎，想要怒吼，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动一下眼皮都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锁链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了！这次真的……结束了？

就在那两条锁链即将触及渊烬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极致冰寒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墙，瞬间横亘在渊烬与那两名执法弟子之间！

咔！咔！

两条带着凌厉劲风抽来的禁制锁链，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瞬间凝固在半空！连同那两名前冲的执法弟子，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狰狞的笑容，眼中却充满了无边的惊骇和冻结灵魂的恐惧！一层薄薄的幽蓝冰晶，瞬间覆盖了他们全身！

整个山谷的温度，骤然降至连灵魂都要冻结的绝对零度！

苏清寒依旧静立原地，白衣胜雪，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她甚至没有看那两名被冰封的执法弟子一眼。冰封的眸子，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那名为周乾的筑基执事！

“本尊……准你动手了？”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天垂落的冰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凌驾众生的无上威严！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

“噗通！噗通！”

除了周乾勉强支撑，他身后那些炼气期的执法弟子，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瞬间脸色惨白如纸，纷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头都无法抬起！金多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五体投地，肥胖的身体瑟瑟发抖，如同筛糠！

周乾脸色剧变，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瞬间冻结成冰珠）！他万万没想到，苏清寒竟会为了一个外门凶徒出手！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抱拳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师姐息怒！弟子…弟子也是奉堂主之令行事！此獠身负邪功，残害同门，证据确凿！更是惊扰了师姐清修，罪该万死！弟子……”

“聒噪。”苏清寒樱唇微启，吐出冰冷的两个字，首接打断了周乾的辩解。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扑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渊烬身上，落在他那只僵持着毁灭冲突的右臂上，落在他怀中那半块散发着混沌清光的玉佩上。

冰封的眸子深处，那汹涌的暗流似乎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的命，他的孽……”苏清寒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宣判某种宿命的韵律，“当由他……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

周乾和一众执法弟子愕然抬头，难以置信！

渊烬残存的意识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自行了断？苏清寒……是要他自己……了结自己？还是……指那条带来无尽灾厄的右臂？

就在众人惊愕茫然之际，苏清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渊烬残破的躯壳，刺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一个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烙印般，首接轰入了渊烬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中！

“断臂。”

“斩孽。”

“或……”

“形神俱灭。”

断臂！斩孽！

这意念如同最后的通牒，也如同……唯一的生路！

渊烬残存的意识瞬间被这冰冷的意念惊醒！他猛地看向自己那只沦为灾难源头的右臂！幽蓝冰裂，暗沉血光，混沌清光……三种力量在玉佩的强行压制下僵持着，如同一个随时会将他、甚至将周围所有人一起拖入毁灭深渊的炸弹！苏清寒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斩断这祸根！否则，她将亲自出手，抹除一切！包括他这具承载着玉佩和秘密的躯壳！

断臂求生！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苏清寒给予的、最后的、冰冷的“仁慈”！

“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绝望、不甘、愤怒与极致求生欲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唱，猛地从渊烬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嘶吼压榨了他残存的所有生命力，甚至冲破了喉咙冻结的血块！

在这声嘶吼中，他唯一能动的左手，如同灌注了千钧之力，猛地抬起！指尖之上，炼气期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被疯狂压缩、凝聚！那点淡黄色的光芒微弱如萤火，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目标——自己的右肩！

“不要！！”金多多发出惊恐的尖叫，不知是惋惜即将到手的“秘密”，还是被这自残的惨烈所震慑。

周乾和执法弟子们更是目瞪口呆！

“孽障！住手！”周乾厉喝，想要阻止，却被苏清寒那冰冷的意志死死锁定，动弹不得！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强行撕裂的闷响，在死寂的冰谷中格外刺耳！

渊烬左手凝聚的微弱灵光，如同烧红的钝刀，狠狠地切入了自己右肩的皮肉、筋腱、骨骼！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却在离体的瞬间被极寒冻结，化为漫天猩红的冰晶血雾！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手起！臂落！

一条覆盖着幽蓝玄冰、内部僵持着暗沉血光与混沌清光的右臂，带着喷溅的冰晶血雾，如同断折的枯枝，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岩石之上！

“呃啊——！”渊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抽去了脊椎，彻底在地！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神经，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冰岩！他眼前彻底被黑暗吞没，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就在他断臂的瞬间！

嗡——！

那半块紧贴他胸膛的玉佩，混沌清光骤然炽盛！一股浩瀚温和的力量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住他断臂处狂喷的鲜血和狰狞的伤口！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柔和清光的冰晶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伤口处凝结、覆盖，如同最精密的封印，瞬间止住了狂喷的鲜血，隔绝了外界极寒的侵蚀！但这封印，也彻底断绝了断臂重续的任何可能！

与此同时！

那截掉落在地的断臂，失去了与主体的联系，其内部那僵持的恐怖平衡瞬间被打破！

轰隆——！！！

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幽蓝的绝对冰寒法则！暗沉的饕餮凶煞反噬！混沌的玉佩清光！三种截然不同、却又都蕴含着毁天灭地威能的力量，失去了束缚的容器，如同三条失控的远古凶龙，在断臂的方寸之地轰然碰撞、湮灭、爆发！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无法形容的能量风暴如同灭世的怒涛，以断臂为中心轰然炸开！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层层掀起、粉碎！距离最近的几名执法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成了碎片，化为漫天血雾冰渣！

周乾脸色剧变，狂吼一声，筑基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在身前布下一层层厚重的灵力护盾！饶是如此，也被那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护盾破碎，口喷鲜血，狼狈不堪地砸在远处的岩壁上！

金多多更是连滚带爬，亡命地扑向一块巨岩后面，肥胖的身体瑟瑟发抖，只觉背后如同被巨锤砸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整个山谷都在剧烈震动！烟尘混合着冰屑、血雾冲天而起！如同末日降临！

唯有苏清寒，依旧静立在爆炸的边缘。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到她身前丈许，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瞬间平息、湮灭。她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冰封的眸子透过弥漫的烟尘冰雾，冰冷地注视着爆炸的中心。

当烟尘缓缓散去，爆炸的中心只剩下一个深达数丈、边缘光滑如同琉璃的巨大深坑。坑底，那截断臂早己灰飞烟灭，连同其中僵持的三种恐怖力量，一同湮灭于无形。只留下坑壁上残留的、如同被极致高温和极致冰寒反复蹂躏过的、诡异而狰狞的琉璃化痕迹。

深坑边缘，渊烬浑身浴血（大部分是自己的），断臂处覆盖着一层清光流转的冰晶薄膜，如同一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的人偶，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还残留着一丝生机。

苏清寒的目光扫过那巨大的深坑，扫过幸存者惊魂未定、充满恐惧的脸，最终，再次落回渊烬身上。冰封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断臂残躯的凄惨模样，倒映着他怀中那半块光芒黯淡下去、却依旧温润的玉佩。

她沉默了数息。

“饕餮之孽……己斩。”

“此身残躯……命数未尽。”

“玉佩之秘……待他日……”

清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冰谷中。

白影翩然，如同融入月光的冰雪。苏清寒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山谷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冰寒，以及那巨大的毁灭深坑，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咳咳……”周乾挣扎着从岩壁下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深坑边缘那如同死尸般的渊烬，眼中充满了惊悸、后怕，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贪婪（看向那半块玉佩）。“带走！小心点！别弄死了！堂主要活的！”

几名幸存的执法弟子战战兢兢地上前，用特制的禁灵锁链将渊烬仅存的左臂和身体捆了个结实，如同拖死狗般将他从冰冷的岩石上拉起。

渊烬残存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拖拽着。断臂处传来的撕裂感，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

饕餮之孽己斩？

命数未尽？

玉佩之秘……待他日？

苏清寒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

斩孽求生……这代价……才刚刚开始……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点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