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炉，质变之始

夜，像泼洒开的浓墨，沉沉地压在青云宗后山。

废弃矿洞深处，只有林理面前那尊赤铜小丹炉底部跳跃的火焰，在嶙峋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凝滞，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和药材特有的清苦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

林理盘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背脊挺得笔首，如同绷紧的弓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矿洞深处特有的阴冷和尘土气息，强行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摊在膝上的兽皮卷，【聚气散改良模型 V1.1】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灵力输入……路径……速率……” 他在心中默念着模型的核心要点，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一次，没有“血引”作为最后的底牌。失败，就意味着彻底暴露这处隐秘基地，意味着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引火诀掐动，橘红的火苗舔舐着炉底。林理的目光死死锁住自制的简陋温度计，水银柱在火焰的舔舐下开始攀升。控火诀运转，精准而稳定。炉内温度，沿着预设的曲线，稳稳踏入最佳反应区间。

地火草、凝露花、石髓粉……药材在精确的配比下投入炉膛，在稳定的热力场中软化、交融，发出细微而和谐的滋滋声。一切，都严格按照V1.0验证过的步骤进行，如同精密的齿轮在咬合转动。

炉内药液翻腾，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融合药香。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林理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摒弃所有杂念，心神沉入体内。基础引气诀运转，丹田内稀薄的灵力被调动起来，沿着那条他反复揣摩、推演了无数遍的路径——手太阴肺经，开始缓缓流动。

“中速稳定流……频率……” 他默念着V1.1设定的标准。意念高度集中，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梳理、引导着这股纤细的灵力流。他捕捉着灵力流经特定穴位时产生的微弱共振感，感受着手臂皮肤上极其细微的汗毛竖立带来的刺痒——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主观的“频率稳定”参照物！

灵力顺着经脉，汇聚于右手指尖。他能感觉到那股能量的温热与流动感。没有上一次的狂暴，只有一种相对驯服的、带着“肃降收敛”意味的平稳。他缓缓将指尖虚按在丹炉预留的灵力注入孔上方。

“就是现在！” 心念一动，指尖那股温顺的灵力流，如同开闸的溪水，按照他意念设定的“中速”，稳定地、持续地注入丹炉！

嗡——

丹炉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炉壁微微发烫。炉内原本和谐的药液能量场，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林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指尖输出的那股灵力流上，聚焦在炉内能量场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上。

冲突！轻微的冲突感瞬间传来！药液的能量场对这股外来灵力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如同油滴入水。炉内药液翻滚的节奏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温度计的水银柱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林理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上一次那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就在昨日！他几乎要本能地切断灵力输出！但V1.1模型的推演在脑海中闪电般划过——“冲突为正常能量交互，非失控前兆！保持路径！保持速率！”

“稳住！稳住！” 他在心底咆哮，强行压制住抽回手指的本能。意念如同磐石，死死维持着那股“中速稳定流”的体感！输出没有丝毫加速，也没有丝毫迟滞。他像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把住船舵的水手，任凭风浪冲击，舵柄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指尖因为高度集中而微微颤抖，但他输出的灵力流，却奇迹般地保持着稳定！

炉内的能量涟漪在最初的冲突后，并未扩散成毁灭性的风暴。那股带着“肃降收敛”属性的平稳灵力，如同一种奇特的粘合剂，开始缓缓渗入药液的能量结构。排斥感在减弱，紊乱的翻滚逐渐平息。

药液重新归于一种新的、带着外来灵力参与的动态平衡！温度计的水银柱也重新稳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理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被这种极限的专注彻底榨干时，炉内最后一丝灵光终于彻底沉寂。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草木精华与温润灵力的馥郁药香，猛地从炉盖缝隙中喷薄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矿洞！这香气，比上一次更加醇厚，更加……灵动！

成了？真的……成了？！

林理浑身脱力，几乎要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早己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尊安静下来的丹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控制不住地哆嗦。炉盖被缓缓掀开。

白蒙蒙的、蕴**精纯药力的蒸汽氤氲升腾，带着暖意扑面而来。林理屏住呼吸，驱散雾气，目光急切地投向炉底。

五颗！

整整五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残留的温热药渣之上！

其中西颗，呈现出比上一次更加纯净的灰白色，表面光滑了不少，药香凝练沉稳，一看便知是品质上佳的普通聚气散。

而最中央那一颗……

林理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颗丹药，大小与其他无异，但通体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半透明的玉白色！丹药表面，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淡青色纹路，如同初春萌发的第一缕嫩芽，蜿蜒盘绕其上！

丹纹！虽然只有一道，淡得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确实是丹纹！是丹药蕴含灵性、品质跃升至“良好”的标志！

“良……良好……”林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用玉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那颗温润如玉、带着淡青丹纹的丹药单独夹起，放在掌心。

丹药入手温润，带着炉火的余温。那道淡青的丹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极其微弱的灵光，仿佛拥有生命。一股远比普通聚气散精纯、灵动、生机勃勃的药力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掌心。

成功了！不仅成丹率翻倍，更炼出了第一颗“良好”品质的丹药！V1.1模型，经受住了实践的残酷考验！他找到了驾驭灵力变量的初步方法！虽然依旧笨拙、依赖主观体感、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紧张。林理紧紧攥着这颗带着丹纹的丹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矿洞的阴冷、石地的坚硬，此刻都感觉不到了。只有掌心那颗丹药散发出的温润与灵性，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照亮了他布满荆棘的前路。

他仔细地将五颗丹药分别装入两个玉盒。那颗带有丹纹的“良好”品质丹药，被他单独放入一个更小的、垫着柔软绒布的玉盒中，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

收拾好丹炉，清理掉所有痕迹，林理拖着疲惫却异常亢奋的身体走出矿洞。天边己泛起一丝极淡的灰白，黎明将至。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矿洞入口，眼中闪烁着激动与野心的光芒。

然而，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通往杂役区的小径不久后。远处一片稀疏的灌木丛后，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理消失的方向，又扫了一眼那个废弃的矿洞入口。正是墨守！

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更深的贪婪。虽然隔得远，但那矿洞口逸散出的、最后一丝独特而浓郁的丹药香气，却被他捕捉到了。那香气，绝非普通聚气散可比！

“这小子……果然有鬼！那香气……”墨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好东西啊……看来，得好好‘照顾照顾’这位林师弟了。”他无声地冷笑一下，身影如同鬼魅般，也悄然消失在渐亮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