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杀戮乐章

夜色被一台普通的黑色家用车撕开。

林微握着方向盘，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她眼前的世界，仿佛一个被精心编排的舞台。

前方的红灯在她抵达路口前一秒，准时跳绿。

左侧本应拥堵的匝道，突发一起轻微追尾，恰好为她清空了整条车道。

“微微，陈默的才能，用在制造交通混乱上，有些浪费。”

梅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

“他不是在制造混乱。”林微的意识回应道，“他是在创造秩序，我的秩序。”

“外围西个固定哨，两个移动哨，厂区内八人，集中在炼钢车间。”梅的声音变得清晰，如同战场雷达的扫描报告，“热成像显示，人质生命体征平稳，心率偏高。”

“移动哨优先处理。”林微下令，声音没有起伏，“用最快的方式，不要留下任何声音。”

“他们的灵魂，闻起来像生锈的铁。”梅轻笑一声，“我没有品尝的欲望。”

黑色家用车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甩尾，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废弃的巷道。

引擎熄火。

世界重归死寂。

林微推开车门，身影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

城西钢铁厂的轮廓像一头匍匐在夜色中的钢铁巨兽，沉默而狰狞。

她避开了正门，绕到厂区最偏僻的北侧围墙。

这里杂草丛生，一个被铁栅栏封死的排污管道口，静静地躺在阴影里。

陈默标记的入口。

她蹲下身，手指抚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黄铜大锁。

锁芯冰冷，结构老旧。

她的指尖没有一丝温度，几根从系统兑换的、发丝般纤细的金属丝探入锁孔。

没有摸索，没有试探。

只有一连串细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清脆的“咔哒”声。

沉重的锁头，应声弹开。

她拉开栅栏，没有发出一丝金属摩擦的噪音。

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腐败泥土的污秽气息，从管道深处扑面而来。

林微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矮身，滑了进去。

如同一滴水，汇入深渊。

炼钢车间内，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啤酒和汗水的酸腐气味。

唯一的照明，来自房梁上垂下的一盏孤零零的钨丝灯。

灯光昏黄，将几个男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妈的，还要等多久？”一个光头壮汉将手里的扑克牌狠狠摔在木箱上，“老子都快睡着了。”

“急什么。”他对面的刀疤脸吐出一口烟圈，“黑蛇老大说了，等那个娘们自己送上门来。”

“一个女学生，也值得我们这么多人守着？”光头嗤笑一声，抓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林建国那个废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说长得挺正点。”旁边一个瘦猴般的男人淫笑着搓了搓手，“等黑蛇老大问完话，哥几个是不是也能乐呵乐呵？”

“哈哈，你小子就惦记这点事！”

“那小妞要是敢反抗，老子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污言秽语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混杂着他们自以为是的、猖狂的笑声。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顶数十米高的钢铁横梁上，一双眼睛正俯瞰着这一切。

林微像一只收敛了所有气息的蜘蛛，静静地趴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阴影里。

下方每一个人的位置，他们手中的武器型号，甚至他们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被她清晰地记录下来。

“真吵。”

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像是在抱怨一群打扰了她睡眠的苍蝇。

“微微，我可以让他们立刻闭嘴。”

“不。”林微的意识冰冷，“让他们说，让他们笑。”

“绝望前的狂欢，是献给死亡最好的祭品。”

“你越来越像我了。”梅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满意。

林微没有回答。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最普通的电子表。

屏幕上的红色数字，正在无声地跳动。

【00:03:00】

【00:02:59】

【00:02:58】

……

狩猎的倒计时，开始了。

“操，憋不住了。”

那个起初抱怨的光头壮汉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向车间角落。

那里光线最暗，堆满了废弃的铁桶和零件。

他解开裤子，发出一声舒爽的哈欠，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头顶那片最浓郁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改变着形状。

那片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它从钢铁横梁上垂下，无声无息。

在光头壮汉打着哆嗦，准备拉上拉链的瞬间。

一双眼睛，在他头顶的黑暗中，缓缓睁开。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两点纯粹的，如同深渊中燃烧的红宝石般的光芒。

冰冷，威严，不带任何感情。

光头壮汉的瞳孔里，那两点红光占据了全部视野。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

“噗嗤。”

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脖颈上。

他低下头，只看到一截断裂的骨头从同伴的喉咙里刺出来。

那个刚才还在抱怨的刀疤脸，此刻像个破烂的玩偶，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凝固着最后的错愕。

然后，光头壮汉的世界，连同整个钢铁厂，一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啪！”

头顶那盏昏黄的钨丝灯，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彻底熄灭。

一切声音，一切光亮，都被瞬间吞噬。

死寂。

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

“操！怎么回事？”

“停电了？”

“妈的！谁他妈把总闸关了！”

短暂的静默后，车间中央爆发出混乱的咒骂。

有人在摸索着打火机，有人在寻找手机。

“手电筒！快拿手电筒！”

“别他妈乱动！都待在原地！”黑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强作镇定的暴躁。

黑暗中，只有他还能勉强维持秩序。

但无人看见，在那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里，一双红色的眼睛，正俯瞰着这一切。

在梅的视野中，这个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每一个惊慌失措的匪徒，身上都蒸腾着或浓或淡的罪恶气息，像一盏盏指引方向的猩红灯塔。

他们的心跳，他们的呼吸，他们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都变成了清晰可闻的乐章。

一曲，为死亡谱写的乐章。

“真是……悦耳。”

梅的声音在林微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享受的惬意。

她动了。

身影从数十米高的钢铁横梁上一跃而下，没有发出一丝风声。

黑色的运动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像一道不存在的影子，飘向最近的一座灯塔。

那是守在东侧窗边的一个哨兵。

他正紧张地端着枪，试图透过窗户看清外面的情况。

他什么也没看到。

只感觉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轻柔的、冰凉的触感。

像情人的吻。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

温热的血从他的喉管喷涌而出，他捂着脖子，无声地跪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

守在北侧通风管道口的另一个匪徒，正背靠着墙壁，点燃了一根烟。

火光照亮了他惊疑不定的脸。

他猛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压下心头的不安。

烟刚吸到一半，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下意识地回头。

“谁……”

他只说出了一个字。

一截被扭断的钢筋，从他的嘴里穿出，带出一串血沫。

南门，两个聚在一起的匪徒，正背靠着背，举枪对准黑暗，大声地为自己壮胆。

“妈的，肯定是线路老化了！”

“等会儿来电了，老子非得把这破厂子给点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阴影，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一道黑影从他们中间一闪而过。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又重重落下，在地上滚了两圈。

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脖颈的断口处，血如泉涌。

三秒。

仅仅三秒。

“啪嗒。”

应急灯，和头顶的钨丝灯，同时亮起。

刺眼的光明重新降临，让车间中央的几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来电了！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那个瘦猴般的男人松了口气，随口骂道。

“黑蛇老大，东子他们怎么没声音？”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黑蛇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车间门口的方向。

那里，多了两具无头的尸体，像两尊诡异的雕塑，鲜血染红了地面。

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

窗边，墙角，通风口……

一具，又一具。

之前还在外面放哨的西个同伴，此刻都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每个人的喉咙上，都只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或者说，连尸体都算不上完整。

“这……这是怎么回事？”瘦猴男的声音开始发抖。

“鬼……有鬼……”

恐慌像病毒一样，在剩下的人群中疯狂蔓延。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他们不怕死，但眼前这诡异离奇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凶悍。

就在这时，一个匪徒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

“她……她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个照片上的女孩，那个他们这次的目标，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纤尘不染。

她的身后，是堆叠在一起的，门口那两具无头尸体的头颅。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微笑。

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是她干的？”

“不可能！她怎么进来的！”

“三秒！他妈的才三秒钟！”

理智被恐惧彻底吞噬。

“鬼！她是鬼啊！”

那个瘦猴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对准了林微。

“去死！去死啊！怪物！”

“哒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火舌喷涌而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整个钢铁厂。

子弹如同一阵金属的风暴，撕裂空气，呼啸着朝那道纤细的身影席卷而去。

然而，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林微（梅）没有躲。

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就那样迎着弹雨，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地走了过来。

那些足以撕碎钢铁的子弹，在靠近她身体一尺的范围内，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又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开。

它们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弧线，从她的身边擦过，射入她身后的墙壁、钢梁、地面，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烟尘。

枪声还在咆哮。

瘦猴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毫发无伤地穿过了他倾泻出的死亡弹幕。

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终于，她走到了瘦猴男的面前。

“咔。”

枪膛里传来一声空响，子弹打光了。

瘦猴男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呼吸。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他手中那滚烫到足以烙熟皮肉的枪管。

“滋啦——”

一阵青烟冒起，却没有闻到任何焦糊的味道。

她歪了歪头，那双没有丝毫情感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然后，五指用力。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那根由百炼精钢打造的枪管，在她柔弱无骨的手中，像是被揉捏的橡皮泥，一寸寸地弯曲，变形，最后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麻花。

她随手将这堆废铁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如同敲响了所有人心中的丧钟。

她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个匪徒。

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神祇般的语调，轻声问道：

“还有谁？”

“啊——！”

剩下的匪徒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手里的枪，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恐惧让他们失去了方向，其中一人慌不择路，重重地撞在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上。

“哐啷！”

关押着陈玥的铁笼，被撞得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