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的猎物

李院长所谓的“保护”，更像是一种精致的囚禁。

林微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优待，干净的病房，准时的餐食，以及绝对的安静。

但她也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自由。

房门永远从外面反锁，每天除了送饭的护士，她见不到任何人。

这正合她意。

她需要时间，来熟悉这具既陌生又熟悉的身躯，来探索脑海中那个名为“系统”的复仇工具。

午餐时间，林微端着餐盘，第一次走进了顶楼病区的公共食堂。

她需要情报。

而人多的地方，情报最多。

“梅，开启【罪恶扫描】。”

她在心中下达指令。

“遵命。”

冰冷的应答声落下的瞬间，林微眼前的世界，轰然剧变。

整个食堂褪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化为一片深浅不一的灰白。

桌椅，墙壁，餐盘，都像是老旧黑白电影里的布景。

唯有人，是例外。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或浓或淡的气流。

大部分病人身上，是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那是痴傻或癫狂带来的无心之失。

几个护士身上，是稍重一些的烟灰色，或许源于工作中的不耐烦与偶尔的欺瞒。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场罪恶与人性的可视化报告。

林微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她需要养料。

需要足够分量的罪恶，来喂养梅，来换取她逃离此地的力量与资本。

突然，一抹极不协调的色彩，刺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团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猩红色气息，浓郁，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感。

气息的源头，是一个正在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喂饭的男护工。

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身材壮硕，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张大爷，来，慢点吃，别噎着。”

他的声音温柔，动作耐心，引来旁边一名小护士的赞许。

“刘哥，你对张大爷真好。”

“嗨，应该的，谁家没个老人呢。”

男人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可在林微的【罪恶扫描】视野中，他脸上的笑容，与那团翻涌不休的猩红气息，构成了一副无比诡异的画面。

林微将视线聚焦于他。

【目标锁定：刘勇】

【罪恶值：62】

【评级：恶贯满盈】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

62！

比那个被废掉的王德发还要高！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皮囊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个魔鬼？

“他在做什么？”林微在心中问梅。

“伪装。”梅的声音冷得像冰，“猎食前的伪装。”

林微端着餐盘，默不作声地找了个角落坐下，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刘勇。

饭后，是短暂的放风时间。

病人们被允许在顶楼的露天花园里散步。

林微也跟了出去。

她像一只幽灵，远远缀在刘勇和他负责的那个张大爷身后。

花园的尽头，有一个监控死角，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花盆和园艺工具。

刘勇推着轮椅，将张大爷带到了那里。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不耐烦的狰狞。

“老不死的，还真他妈能吃。”

他一把抢过张大爷怀里没吃完的半个馒头，狠狠扔在地上，又用脚碾了碾。

张大爷浑身一颤，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嘴里发出“啊……啊……”的无意义呻吟。

“啊什么啊！”

刘勇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老人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林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人瘦弱的身体从轮椅上歪倒，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刘勇还不解气，又抬脚对着老人的腹部和后背，狠狠踹了几下。

每一脚，都让那老人发出一声闷哼。

“操！要不是你儿子每个月给的钱多，老子早他妈把你扔下楼了！”

他一边骂，一边从老人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着。

很快，他摸出了一个被手帕包着的小东西。

是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怀表。

“嘿，这个月的外快有了。”

刘勇得意地将怀表揣进自己兜里，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才把像一滩烂泥般的老人重新抱回轮椅，整理好他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狰狞再次被憨厚的笑容取代，推着轮椅，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仿佛刚才那场暴行，从未发生。

林微站在阴影里，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首冲喉咙。

原来，这就是罪恶值62的真相。

当着人是天使，背着人是魔鬼。

欺凌最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榨取他们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杀了他。”

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渴望。

“我们，审判他。”

林微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不是在害怕。

而是在愤怒。

那股三年来被压抑的，几乎要焚毁灵魂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

“不。”

林微在心中，第一次对梅下达了否定的指令。

“不是现在。”

梅的渴望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沉默了下去。

“现在杀他，我们跑不掉。”林微冷静地分析，“李文博需要一个‘安静’的医院，他绝不会允许短时间内再出第二起‘意外’。”

“我要的，不是一次痛快的杀戮。”

“我要的是，一个完美的‘意外’，一个能让我们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的‘意外’。”

林微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杂物间的方向。

她开始在脑中飞速地构建计划。

刘勇的巡夜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西点。

他习惯在一点钟左右，去没有监控的杂物间偷懒，抽根烟。

那个杂物间的门锁，早在半年前就坏了，只是虚掩着。

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床单、被褥，还有一些坏掉的医疗器械。

这些信息，是她过去三年用无数个不眠之夜观察到的。

一个大胆而清晰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和刘勇单独相处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机会。

她需要一场审判。

一场由她主导，由梅执行的，完美的审判。

夜，深了。

高级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银辉。

林微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毫无睡意。

她在等待。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十一点五十分。

十一点五十九分。

午夜十二点。

走廊里，传来了刘勇那熟悉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他开始了新一轮的巡夜。

林微在脑海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下达了指令。

“系统。”

“锁定目标：刘勇。”

“请求，执行审判。”

这一次，不再是濒死时的被动激活，而是她清醒状态下，主动发出的第一道……杀戮指令。

脑海深处，梅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颤栗的兴奋，响了起来。

“乐意效劳，我的……”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微微。”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林微的心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午夜的走廊里，刘勇哼着小曲，习惯性地推开了那间没有监控的杂物间的门。

他准备像往常一样，在这里偷个懒，顺便看看今天从张大爷那儿顺来的怀表值多少钱。

他闪身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咔哒。”

门轴发出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房间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刘勇摸索着去掏口袋里的打火机。

就在这时，他身后堆放的废旧床单堆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谁？！”

刘勇的身体猛地一僵，厉声喝道。

黑暗中，没有回答。

只有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无边的杀意。

下一秒，一道黑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杂物堆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