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差

邓恩部长听完布莱克关于李贺索要“诗”的汇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诗？”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仿佛在确认一个陌生的参数，“我不清楚这类物品的储备。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安保部特有的务实，“异想体提出的非标准需求管理更新，确实值得关注。我认为，你最好去情报部 咨询一下他们的部长，伊芙利特。她对所有异想体的档案和潜在需求有更全面的数据库权限。”

于是，布莱克踏上了在脑叶公司错综复杂的走廊中寻找情报部的旅程。

结果……过程并不顺利。

他绕了好几个弯，甚至一度回到了安保部的入口附近，正对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呆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忍俊不禁的声音：

“噗……大路痴，你在这原地转圈玩呢？”艾什莉刚结束文职工作准备下班，正好撞见一脸茫然的布莱克，忍不住笑出声来，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促狭。

布莱克有些生无可恋地转过头：“……情报部，怎么走？”

“唉，真是服了你了。”艾什莉无奈地摇摇头，带着点小得意，“跟我来吧，迷途的羔羊~”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领着布莱克穿过几条光线更柔和、标识也更密集的走廊，终于抵达了情报部的区域。

推开情报部的气密门，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安保部那种弥漫的硝烟味和紧张感，也没有培训部的刻板与安逸。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打印墨水、臭氧和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微弱热量混合的味道。

巨大的信息流似乎以无形的形式在空间中穿梭，墙壁上嵌满了闪烁着数据和监控画面的屏幕，穿着各色制服的情报人员安静而高效地忙碌着，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低语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艾什莉把布莱克带到一扇标识着“部长办公室”的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小声说：“我在外面等你哦。” 她靠在对面的墙上，拿出个人终端摆弄起来。

布莱克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晰、平稳、带着知性冷静感的女声从门内传来。

布莱克推门而入。

情报部部长伊芙利特的办公室简洁而充满科技感。她本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的办公桌后伏案工作。

她穿着一件类似研究院常见的白色长袍，但材质显然不同寻常，流动着细腻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袖口，隐约可见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理般的蓝色数据流在布料下快速闪烁、流淌——这显然不是普通衣物，而是一件E.G.O护甲。

听到动静，伊芙利特抬起头。她面容姣好，气质冷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一只造型简约却充满未来感的黑色几何形发簪利落地绾成发髻，那抹深邃的黑与她银白的发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平静无波，带着高效处理事务的节奏感。

“安保部异想体李贺……”布莱克刚开口。

伊芙利特便微微颔首，打断了他，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邓恩部长己经将你今天在李贺收容单元的工作日志同步给我了。”

她手指在桌面虚点几下，调出一个悬浮窗口，“噢，你可能不知道，出于安全协议，基本每个收容单元内部都配备了高灵敏度的音频采集装置。”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常识，“目的是监控员工与异想体的互动，防止任何……过密或危险的接触发生。”

音频采集装置？！

布莱克瞬间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体内的触须有些无措的摆弄起来。

他和李贺的对话……那些关于“太岁”、“仙”、“死亡”的禁忌话题……岂不是全被录下来了？！

他的真实身份……

伊芙利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瞬间僵硬的表情，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数据上。

她微微蹙眉，看着悬浮窗口：“不过……有个技术上的小异常。你的工作日志录音，在某些关键对话片段……总会出现无法解析的强干扰，导致音频莫名其妙中断或丢失。初步判断是隔壁异想体湮界之瞳的能量场干扰所致。”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布莱克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扫描仪，“虽然数据有缺失，但结合行为记录和能量波动分析，大致情况我己经了解了。”

布莱克心中那块巨石稍稍落地，为那只大眼珠子点了个赞。

“目前，‘李贺’的能量产值非常可观，与W级异想体‘湮界之瞳’的峰值输出不相上下。”伊芙利特继续用她那毫无起伏的声调分析着，“他提出的‘诗文’需求，在可控范围内，且风险评级不高。满足这种偏好型需求，理论上能进一步优化其工作状态，提高能源收集效率，具有潜在价值。”

她话锋一转：“至于‘诗文’本身……很遗憾，K巢本支部的资料库中，并未收录此类非结构化、非功能性的人文历史数据。它们不属于标准化的情报资产。”

伊芙利特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操作了几下，一个闪烁着“己批准”字样的电子文件投影出现在布莱克面前。

“不过，我己根据相关条例，向主管为你申请了特殊外勤许可。从明天开始，为期两天的短期差旅假期。”她清晰地宣布，

“你的目的地：都市东部H巢。目标地点：H巢图书馆。任务：抄录符合‘李贺’潜在需求的、可被定义为‘诗文’的文本样本。数量和质量要求我会稍后发到你的终端。”

布莱克看着那“己批准”的字样，脑子有点懵：“出差……去H巢？图书馆？”

“没错。”伊芙利特点头，“关于交通：我们与W公司（ Corp）签有长期合作协议。所有正式员工在执行公司公务期间，均可免费乘坐列车。当然，是普通车厢。”她难得地补充了一句个人建议，

“就个人而言，我强烈推荐你选择列车。作为‘奇点技术’的产物，通过空间撕裂，它理论上可在十秒内抵达都市内任何己建立站点的区域。高效、便捷、安全系数相对较高。”

布莱克努力消化着这一连串信息，最后提炼出一个核心：“就是说……这两天我不用上班，去H巢找书？”

“可以这么理解。”伊芙利特确认道，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忽视的严肃，

“不过，布莱克，我需要提醒你。根据我们最新的能量监控模型，‘李贺’的峰值能量产出，似乎高度依赖于你作为工作主体时的互动。你的存在，是触发其高效能的关键变量之一。你和公司的业绩表现……目前来看，联系相当紧密。”

她的目光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因此，我建议你任务完成后，尽早返回。”

布莱克突然感觉肩膀上那名为“业绩”的无形担子又沉重了几分。他成了KPI的活体触发器？

“……那个，”他迟疑了一下，“出差是……只有我一个人去，是吗？”

“当然。”伊芙利特回答得理所当然，“情报收集外勤任务，通常都是单人执行，以降低暴露风险和协调成本。怎么，有问题吗？”

“不，没什么。”布莱克压下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摇了摇头，“明白了，部长。”他微微躬身，退出了这间让他倍感压力的办公室。

门外，靠在墙边刷终端的艾什莉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八卦又关切的神情，俏皮地眨了眨眼：“怎么样怎么样？我们的美女部长跟你说了什么机密大事？”

“美女？”布莱克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哇真是不解风情诶，你知不知道，她在公司颜值排行榜上排名第一哦。”

布莱克看着她鲜活的表情，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声音还是有些沉闷：“额……我还真没怎么注意，光觉得可怕了。还有……明天开始，我要出差。”

“诶？！”艾什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出……出差？！多久啊？”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布莱克的袖口。

“两天。”布莱克回答。

“呼……”艾什莉长长地、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抓着袖口的手也松开了，甚至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十天半个月呢！要是那么久……”

她嘴，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抱怨，“公司里那些人，因为我第一天……都没几个愿意搭理我……真要那么久没人说话，我非得憋疯不可！”她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股脑地倒着苦水，“还好还好，这种‘孤寡’日子只要再熬两天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布莱克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艾什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啊，这家伙不也是个在公司里没什么朋友，整天独来独往的怪人吗？虽然原因好像主要是因为他懒……

布莱克看着艾什莉微微发窘的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比如“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或者“习惯就好了”？

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些词句都苍白无力，而且他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这种话。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有些笨拙的动作——

他抬起手，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艾什莉的肩膀。

艾什莉看着他那只拍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温和的脸，刚才那点委屈和抱怨忽然就消散了不少。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小声嘟囔了一句：

“喂……你这算是安慰人吗？也太敷衍了吧……”

布莱克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

“其实也不用……”

艾什莉话音未落，布莱克有些不舍地从袖口掏出了一包棉花糖，递给了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迷路的时候顺过来的糖的？”

“我……你……”艾什莉脸上浮现一抹被耍的绯红，狠狠抓过那包棉花糖，“刚刚！走了！”

“啊，噢。”布莱克歪了歪头，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