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女帝亲临，雪中之誓

北风卷地，白草折腰。

鹅毛般的大雪己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整个燕都仿佛被一头远古冰兽吞入了腹中，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白色世界里，一支队伍却如同一条黑色的蛟龙，破开风雪，朝着城外的皇家农场疾驰而去。

仪仗森严，金戈铁马，玄黑色的旌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凤”字，张扬而霸道，昭示着来者的身份——当今燕朝女帝，凤昭。

凌霄站在大棚的入口处，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瞬间融化又凝结。他没有穿那件厚实的裘皮大氅，只着一身单薄的青衣，仿佛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又仿佛他本身就是比这风雪更孤高的存在。

他远远地望着那条正在接近的黑龙，神情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漫天风雪，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终于，华贵无比的龙辇在农场前停下。

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一身明黄龙袍的凤昭，在一名身披银甲、英姿飒爽的女将陪同下，走下了龙辇。

那女将身形高挑，面容冷峻，一双眸子锐利如鹰，腰间的佩剑在风雪中泛着森然的寒光。她正是禁军统领，萧凝霜，也是那位刁蛮公主萧灵儿的亲姐姐。

萧凝霜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凌霄，带着审视与戒备。与妹妹的痴迷不同，在她眼中，任何突然出现在陛下身边，并能影响陛下决策的男人，都值得最高级别的警惕。

凤昭的目光，却在看到凌霄那单薄的身影时，微微一凝，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陛下，风雪甚大，龙体为重。”萧凝霜上前一步，想要为凤昭撑开伞盖。

“无妨。”凤昭摆了摆手，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凌霄身上，一步步地，踏着积雪，向他走去。

她身后的宫人太监们想要跟上，却被萧凝霜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在原地。

风雪之中，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就穿这个？”凤昭走到凌霄面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

凌霄微微躬身，语气平淡：“草民心头有火，不觉得冷。”

凤昭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随即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不再多言，径首走向那座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巨大暖棚。

当厚重的棉帘被掀开的一刹那，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和植物清香的暖流扑面而来。

眼前，不再是单调的白，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生机勃勃的翠绿，在温暖的空气中舒展着叶片，一株株水稻茁壮挺拔，顶端己经结出了沉甸甸、金灿灿的稻穗，那的颗粒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向世人展示着生命最原始的富足与喜悦。

即便是凤昭，这位君临天下，见惯了无数奇珍异宝的女帝，在亲眼目睹这般神迹之时，呼吸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她缓缓走入这片绿色的世界，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一片的叶子，又小心翼翼地托起一串的稻穗，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

那重量，仿佛不是几粒米，而是整个燕朝的未来，是天下万民的性命。

她的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身为帝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天灾再也无法轻易动摇国本，意味着她的军队将拥有最稳固的后盾，意味着她治下的子民，将有机会真正过上温饱安乐的日子。

这是她登基以来，日思夜想，却求之不得的东西。

“都退下。”凤昭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萧凝霜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霄，最终还是领着所有人退出了大棚，将这片温暖的奇迹之地，留给了她的君主和那个创造奇迹的男人。

大棚内，温暖如春。

大棚外，风雪如席。

一帘之隔，两个世界。

凤昭转过身，她没有再看那些粮食，而是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凌霄的身上。那双平日里威严深沉的凤眸，此刻像是被这片绿意洗涤过一般，清澈明亮，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凌霄。”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从你在朝堂上献策，到这雪中稻谷，你一次又一次地，给朕，给这燕朝带来奇迹。”

她一步步向他走近，龙袍上精致的凤凰刺绣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要振翅飞翔。

“朝中那些老臣，他们总说，女子为帝，阴阳颠倒，乃不祥之兆。每逢天灾，他们便会上书，请朕罪己，祭告天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们觉得，朕给不了燕朝一个盛世。”

她停在凌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温暖的空气中，凌霄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混合着皇家特有熏香与女子幽香的独特气息。

“但是现在，朕不这么认为了。”凤昭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凌霄的灵魂看穿，“有你在，朕相信，这燕朝的万里江山，定能迎来真正的盛世！”

这番话，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君王对臣子的期许。那语气中蕴含的信任，那目光中流露的情感，更像是一种……托付。一种将自己最沉重的理想，最脆弱的软肋，都毫不设防地展现在他面前的……依赖。

她是在告诉他，他，是她的希望。

整个大棚内安静得只剩下植株生长时细微的声响，和棚外呼啸的风雪声。

凌霄感受着那道炙热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在用她的方式，向他递出一份契约，一份足以让他一步登天，权倾朝野的契约。

接受，他将成为女帝心腹，成为这盛世蓝图的执笔人。

拒绝，他便是抗旨不遵，欺君罔上。

咸鱼梦？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他决定种下这些粮食，将自己暴露在天下人眼前的那一刻，那个梦就己经碎了。

他看着凤昭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光芒，缓缓地，却无比清晰地开口了。

他没有跪地谢恩，没有高呼万岁，更没有表露忠心。

他只是平静地回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棚外的风雪：

“草民只愿，这盛世之下，再无饿殍。”

一句话，让凤昭眼中所有的炙热与期盼，瞬间凝固。

她怔住了。

她设想过他会激动，会惶恐，会野心勃勃，会俯首称臣。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这不是臣子对君王的回应。

这是一种……境界。一种超越了权力、欲望、忠诚的，更为宏大的悲悯与誓愿。

他想要的，不是高官厚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饥饿的世界。

这个男人，他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凤昭凝视着他，良久，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如春风拂面，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属于一个女人的，纯粹的惊艳与欣赏。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好一个‘再无饿殍’！”

她眼中的光芒，比刚才更加璀璨，却不再只是期许与依赖，而是多了一种名为“志同道合”的火焰。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将他看作是实现盛世的“工具”和“希望”，是一种亵渎。

他，本身就是盛世的一部分。

凤昭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那双美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与霸道。

“凌霄，你想要的盛世，朕可以给你。”

她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仪，一步上前，距离凌霄不过一尺之遥，近到可以看清他漆黑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致命的魅惑与不容置疑的强势，“朕想要的，你……给不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