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土改壤播新种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一股灼热干燥的气流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入眼是尘歌壶登陆区所谓的“试验田”。低矮的木栅栏歪歪斜斜，象征性地圈出一大片荒地。土地是绝望的灰白色，龟裂的纹路纵横交错，像干涸河床的伤疤，又像被烈火烧裂的陶瓷。细微的粉尘覆盖着地表，在昏浊的光线下泛着无机质的冷光——那是惰性极强的岩元素微粒，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死寂的铠甲。几株枯黄的杂草蜷缩在裂缝边缘，扭曲干瘪，如同风干的骸骨，是这片死地上唯一的点缀，却更添萧瑟。

几个佝偻的身影在田埂边缘蠕动。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用枯枝或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费力地刨挖着。他们的目标是一种颜色暗淡、伞盖卷曲的蘑菇——“幻觉菇”。这是这片废土上为数不多能勉强果腹的东西。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指甲缝里嵌满了灰色的泥土，机械地挖出一朵，看也不看就丢进腰间的破布袋。浑浊的眼睛扫过站在田埂上的理萌，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摩擦：“种粮？嘿……后生，省省力气吧。这鬼地方，能刨出几朵菇顶饿，就是岩王爷开眼了……种粮？不如多采两朵实在。”

麻木。

厚厚的灰烬，覆盖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眼神里。他们对脚下这片锁死的土地，早己不抱任何希望。

理萌没吭声。他走到田边，蹲下身。属于“璃月农业专家理萌”的年轻手掌伸出，指尖触碰到灰白色的土壤表面。

硬！

一种粗粝、冰冷、毫无生命力的坚硬感瞬间传来，如同触摸劣质的砂石。这触感像一根针，猛地刺入大脑，激活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识洪流。

属于原主“理萌”的提瓦特农业知识清晰地浮现：岩元素微粒惰性极强，锁死了土壤颗粒间的空隙，阻隔了水分和养分的流动，大地如同被石化。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仿佛电路过载。破碎的、闪烁着冷光的画面强行挤入意识：精密复杂的土壤成分分析仪操作界面幻影、复杂的离子交换流程图、pH值检测的刻度表……来自未知源头的现代农业知识碎片在颅腔里激烈碰撞、交织。

核心矛盾点瞬间被锁定：要破开这岩元素的枷锁，必须引入强力的酸性物质进行中和！

一个记忆片段闪过：临时医馆混杂的气味里，除了草药和陈腐，还有一种微弱的、熟悉的酸涩气息。

药渣！那些被丢弃的清心药渣！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小片灰白的尘土。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那苦涩的残渣里。

简陋的“实验室”，不过是医馆后墙一个勉强避风的角落。

理萌用“协助药师研磨药材”的承诺，换来了满满一粗陶碗散发着浓烈苦涩酸气的药渣。药渣粘稠，颜色深褐。

他又走向一个倚在墙边休息的年轻千岩军士兵。士兵脸色菜黄，眼神疲惫但还算和善。“兄弟，锄头借我用用？”理萌指了指对方脚边那把刃口布满锈迹和豁口的旧锄头。

士兵抬了抬眼皮，没多问，只是点了下头。

最后，理萌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被丢弃的物件上——一个布满灰尘、边缘破损的琉璃灯罩。他走过去，小心地敲掉参差不齐的断口，留下一个弧度完美、厚薄均匀的天然“研钵”。

资源整合，工程师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他蹲下来，开始操作。先用锄头柄在粗陶碗里用力捣碎药渣，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接着，从旁边篝火堆扒拉来冷却的草木灰烬，小心地加入碗中。最后，目光扫过不远处难民丢弃的几朵品相不好的幻觉菇，他走过去，掰下带着黏滑根须的根部。

一份基于现实困境和知识碎片的“土法土壤改良剂”配方，在他脑中快速成型。比例、顺序、反应预期……工程师的逻辑思维高速运转。

回到试验田边缘那片被他圈定的“翻垦区”，不过半张桌面大小。他握紧那把沉重的锈锄。

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但锄头嵌入坚硬土地的瞬间，这具年轻身体的肌肉记忆被唤醒了！腰腹发力，手臂挥动，动作从滞涩迅速变得流畅自然，仿佛己经这样耕作过千百遍。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渗出。

然而，属于“码农”的灵魂却在皱眉：效率太低！太原始！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那里本该有一部能随时上网搜索资料的手机。指尖触到的只有粗布和贴身布袋里那二十三粒珍贵的“赤穗双抗三号”。

“啧……”他停下动作，抹了把汗，低声自嘲，“行吧，硬件条件有限。耕芯科技的临时工，现在得用2.0版人肉CPU了……”他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再次举起锄头，将最后一点硬土翻松、平整。

改良剂被倾倒在翻松的土壤上。

灰白色的土壤接触到混合物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一股带着浓烈酸涩药味和草木灰气息的白色雾气腾起！

这异象立刻引来了更多麻木目光的注视。几个原本在远处刨挖蘑菇的难民停下动作，迟疑地聚拢过来。眼神里混杂着好奇、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习惯性的嘲讽。

“白费力气……”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小声嘀咕，下意识地紧了紧裹着孩子的破布，仿佛那点布料能抵御所有失望。

“那金疙瘩一样的种子，看着就不凡，”另一个瘦高的男人咂咂嘴，语气里带着惋惜，“拿去跟枫丹商人换，够换三天黑面包了吧？埋这鬼地方，糟蹋了……”

“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之前的老农摇摇头，浑浊的目光扫过那点白雾和灰土混合物，仿佛看到了结局，又低下头继续寻找他赖以生存的幻觉菇。

议论声像细小的砂砾，磨着耳膜。

理萌充耳不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布袋里，取出那些金红色的玉米种子。每一粒都坚硬，在昏光下流转着内敛的生命光泽，如同凝固的岩浆。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翻松的土壤上精准地戳出一个个小洞，动作稳定而专注，如同在精密的电路板上焊接最关键的元件。

一粒，两粒……他将生存的全部希望，孤注一掷地埋入这片死寂的灰岩之下。